远远望来,奔行的黑色骑队,就如一线不停涌动的黑色波浪,以舒缓的旋律,向草原更深处飞快滚动。
在奔行的马蹄践踏下,湿土、碎草、花径不断飞溅而起,蹄声沉闷暗哑,飘飞的马鬃,飘飞的黑发,还有瞬间从那些骑士身上,闪掠而过的钢铁精芒,使整个奔行骑队,升腾这儿令人心神震慑的肃杀。
“怎么样?”
陆恒问道:“看上去象不象使某一部落的匈奴铁骑?”
在一面居高临下的山岗上,骑在黑色骏马背上的陆恒的身躯挺拔,他飞舞的长发,仿佛是飘舞的旌旗。
“不象!差太多了!!”
在陆恒的身边,是一个满脸皱纹,削瘦如枣核般的老者,深目高鼻,头上梳着灰白相间的数十小辫,腰中挂着弯刀,衣衫灰扑破旧,连身上的尘土,都透着股异域风情,正是被乔氏家族派来,担任向导首领的呼延隆。
此刻,呼延隆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挑剔:“老朽因为行商的关系,可以说是走遍了匈奴的各个部落,但没有任何一个匈奴部落的匈奴战士,全部都是披散着头发,匈奴人更喜欢把头发,像老朽这样,扎系成辫子。或者把头发两边用刀削去,唯留下中间一绺,再或者,剃成光头,匈奴人极为好战,长头发会影响他们战斗时的视线,一般只有匈奴贵族,才会披发不束……”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陆恒瞪着眼睛,瞅着身边的尉迟疾。和担任斥候,一起到山岗之上观望的张锐,教训般地说道:“看我披发不束,你们也学样,找死不是?尉迟,以后。你的头发打辫子,张锐,你的头发便是那种,两边没有,中间一绺的……”
尉迟疾和张锐同时转头。看向陆恒,一脸的抗议和不高兴,还没等两人张嘴,便听陆恒问道:“怎么的,你们想光头不成?”
尉迟疾和张锐对视一眼,呼呼喘着粗气,却不再开口说话了。
呼延隆继续说道:“头发的破绽只是一方面,还有兵器。还有身穿匈奴袍服的方式,还有奔行时的队列……”
“改!”陆恒斩钉截铁地说道:“能改的一切都改!”
带着寒意的劲风。从山岗之上呼啸掠过,呼延隆不由微微眯起眼眸,脸上的皱纹仿佛刀刻,陆恒的坚决态度,让呼延隆有种无计可施的痛苦,看来这把老骨头,是要丢落在草原上了。
说实话。作为向导首领的呼延隆,是在昨天下午的露营时,才知道,这位恒少爷率军奔袭的目标,竟然是穹庐山城,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呼延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当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时,呼延隆第一感觉便是,那定然是陆恒疯了。
穹庐山城在草原地最深处,再往北,便是瀚海了。
穹庐山城建在两山之间,东面的山,名叫狼居胥山,是匈奴人祭天之所在,西面的山,名叫姑衍山,是匈奴人祭地,并埋葬尸骨的圣地。
穹庐山城究竟有多少匈奴士兵把守,并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到达穹庐山城。
因为,从这里奔袭刀穹庐山城,至少也有两千多里的路程,要翻越离候山,要渡过弓闾河,要经过匈奴二十多个部落的腹地,这,这不跟找死一样么?
既然被派来当向导,就要有随时可能死亡地觉悟,但,有死亡的觉悟归有死亡的觉悟,总不能上门去送死啊?
当时,呼延隆据理力争,他在那个巨大的地图上,把前往穹庐山城的路途中,要经过的每一个部落都给标了出来,并标出每一个部落拥有战士的数量,呼延隆希望通过这些数字,能让陆恒这个昏聩的领军者明白,任何一个部落的实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陆恒所率领的三千骑兵。
“好,你的记性实在是好。”
陆恒看了呼延隆的标注,脸上露出慎重的神情,就在呼延隆以为,陆恒要放弃他那可笑的奔袭计划时,却见陆恒拿起一个树枝,在地图上划动着:“那么,我们行军的路线这样、这样、这样,你说如何?”
“恒少爷,这不是行军路线的问题,我们深入匈奴腹地,如果被发现了,那可是跑都没地方跑啊!”呼延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被发现?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发现呢?”陆恒一脸的不解:“我们装扮成匈奴人的样子,而且,现在左路军攻击饮马潭,匈奴人各个部落都在调集军队,正是混乱之时,我们便浑水摸鱼……”
“恒少爷,匈奴人调集军队是往南去,我们却是北行……”
“不会直愣愣往北去的,我们迂回,迂回你懂吗?”陆恒再次拿着树枝,在地图画来画去,这时候,呼延隆才发现,陆恒所画的行军路线,大多数是在两部落的中间缝隙处,按照他的这种迂回法,二千多里路,就要变成三千多里了。
“这,这,太冒险了。”呼延隆当时苦笑道:“恒少爷,你为什么非要奔袭穹庐山城呢?我们可以奔袭居延海,奔袭平阳,甚至可以去奔袭支曼滩,都比奔袭穹庐山城强啊。”
“因为穹庐山城有钱啊,我听说,匈奴人为了祭天、祭祖,最舍得花钱。而且匈奴人劫掠的金银财宝,也都送到穹庐山城去,因为匈奴人认为,那里是草原的最深处,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