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没有确实会点弦索,不过他疏练许久,到底捏着分寸。在后台慢悠悠听了半晌锣鼓,直等唱到第四本,弯腰去给胡琴师傅敬茶,替了一支四景的曲牌。
扮济公的便是台柱,穿着一身拼布长衣上台,未开口便有喝彩声。先是数声长啸,待唱出“疯疯癫癫我疯疯颠颠”,赵没有忍不住在屏风后笑了出来。这台柱生的白润,扮和尚着实有点营养过剩,两颊还涂了红,活似一只醉态艳鬼,不过唱腔倒是厚的,两相反衬,倒真有酒肉佯狂的癫僧本相。
待大戏散场,赵没有和台柱到后门去吃宵夜,他们直接包了一辆烧烤车,百十串满满地撒上辣椒孜然,胡椒蜂蜜,还有芝麻和梅子酱。不过赵没有只是喝酒,并不动筷,毕竟抢不过对面的台柱,“贵妃啊,你这个月又胖了多少?”
台柱脸上还带着妆,被烤火熏得敷上一层红,明显饿得狠了,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道:“瘦了三斤半!”
“呦,难得。”赵没有听得笑出声,“这得走一个。”
两人碰杯,台柱一饮而尽,哈了一口气,在各色爆炒声中大声问道:“药你带了没?”
“带了,降压和治血糖的。”赵没有掏出一板铝盒,“这是三个月的量……”
话未说完,台柱接过铝盒,看也不看,囫囵倒出一把就塞进了嘴里,直接嚼碎了咽下去,吞得太猛又咳了起来,喷的满桌都是。
赵没有把剩下的话补完:“……你省着点吃,市面上一直缺药,刁禅还在想办法搞。”
台柱一抹嘴,妆已经花的不像样,“这些都是次要,要紧的是失眠药。”
“失眠药你别想了,全部断货,刁禅都没得吃。”赵没有端着塑料酒杯,“实在不行就多唱点儿,上次你不就在台上睡着了。”
对方一巴掌拍过来,“那是你个王八把我灌趴下了!”
赵没有大笑出声。
其实这人根本用不着灌,大肚能容一身病骨,全是自己吃出来的。
和下层区大多数居民一样,台柱来历不明,被送进病院装疯卖傻几天走个过场,出来便可以再度做人。惟一的区别在于这人刚入院的时候着实有一副好相貌,清艳明秀,所以才得了个贵妃的雅号,结果出院后登台没多久,和杨贵妃的相似之处就只剩下了肥。
烧烤摊备下的东西虽多,没过多久便被台柱席卷一空,对方一抹嘴,直接问:“说吧,今儿到底干啥来了。”
他们是老交情了,赵没有若只是来听戏,用不着破费请客。
赵没有掏出读碟机,“找你听个东西。”
台柱接过机盒,皱眉打量片刻,接着一挥手,“这里太吵,换个地儿说。”
他们走到一处废墟,说是废墟,其实更像大垃圾堆,这里尚未超出停车场的范围,台柱熟门熟路找到一辆只剩个底座的敞篷,很舒适地躺在海绵垫上,摁下播放键。
赵没有靠在车门边,点了一根烟。
这确实是一台新机器,音质还很好,开场弦乐过后,播放口中传出一阵女声。
“flytothe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