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次在乾清宫被叶成绍打过一回后,太后被皇上禁了足,而皇后每日照常晨昏定省,太后却是一概不见的,后来,皇后也懒怠来看太后的脸色了,这次来,又是过了多日之后的事了,每次太后不让皇后进去的理由便是休息了,不舒服睡下了之类的,所以,皇后才有此一问。
“回娘娘的话,呃……”那个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禀,方才进去报信的人还没有出来。
皇后见了便笑了笑道:“平身吧,本宫听说太后身体不佳,特意带了皇长子妃一同来看望她老人家。”
说着,也不管太后许不许她进去,便大摇大摆的带着素颜往里走。
慈宁宫里头,太后正对前来报信的人道:“让她走,哀家没闲心看她那张假么假似的脸。”
“母后,臣妾怎么就是假么假似了?臣妾可是真心实意的关心您呢,听说您身子不好,特意带了素颜这孩子来看您,您不是说只有吃了素颜开的方子,身子才会好么?”太后的话音刚落,皇后已经进来了,一脸笑容的对太后说道。以前太后可是假借素颜的方子给自己清了毒的。
太后听出皇后话里的讽刺之意,抬了眸怒视着皇后:“你是来看哀家死没死的吧,可惜哀家身子骨还好着呢,一时半伙也死不了。”
皇后听了还当真就围着太后转了一圈,点了头道:“嗯,看着还真是精神得很呢,一时真是死不了,哎呀,这可不是大周的福气么?大周没有了母后您这个定海神针坐镇,还不得灭亡了么?”皇后的声音清脆娇媚,太后听着却是刺耳得很,不由又瞪了皇后一眼。
素颜看这婆媳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起来,皇后今天就是来出气的,真要让太后给气坏了,千秋那天参加不了寿宴,于皇后的名声可就更不好了,本来就异国的公主,再气病太后,那不是真落实了那些人的话,说皇后居心不良,想要吞并大周了吗?
“臣妇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素颜给太后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太后微抬了眼,看向素颜,心里诧异万分,今儿不是说有人会在东街围攻叶成绍和素颜的么?怎么她看起来毫发无伤,神情也淡然得很?陈家难道这般的没用?造了那么久的势,还是被他们两夫妻给消融了么?
“起来吧,难得你还有心进宫来看哀家。”太后心中翻江倒海,面色却不变,淡淡的对素颜说道。
素颜谢恩后直起身来,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太后,您的脸色着实不太好,可是夜间睡眠不足之故?”
太后听得微怔,略显浑浊的双目如电一般地看向素颜,但她只在素颜眼里看到了坦然,没有以往的那种濡幕,也没她想象的怨恨,不禁有些摸不清素颜的态度,她对叶成绍的可喟是恨的,她当国母几十年了,竟然被自家的孙子当众甩耳光,这一生也没受过这样大的屈辱,到底是流着蛮子的血液啊,这样的人,无礼粗俗至极,又怎么能够当得了大周的皇帝?
因着对叶成绍的恨,连带着对素颜也恨了起来,不管以前素颜曾经对她有多么的亲近孝顺,站在对立面后,那种感情就会被怨恨所掩盖了。
“是啊,哀家如今是夜不能安睡,日不得安宁,如今朝中上下流言四起,都说大周国势危险,哀家心中忧郁,深恐愧对先皇,愧对大周列祖列宗啊。”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
“大周如此危急了么?哎呀呀,那皇上怎么还不请了母后出去坐镇,去处理国事,不然,明儿怕是就要亡了国了。”皇后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好个自以为是的老太婆,真以为这个皇室离了她,便转不起来了,真当自己是圣母,是救世主呢。
太后被皇后的话气得倒仰,怒喝道:“大胆,便是哀家如今被那不肖儿禁足这此,也由不得你这贱人来谩骂讥讽哀家,真当哀家拿你没法子么?”
“您自然是有法子的,本宫也早就知道,您巴不得本宫早些死了才好呢,算了,看在你的千秋就要到了,本宫暂时不与你一般计较,本宫还巴不得你长寿,看着绍扬那孩子成为皇太子呢,怎么舍得现在就把你气死了?”皇后悠哉地看着自己素白纤长的手指,将尾指上的指套拔下又戴上,不屑地说道。
太后气急,一口气就堵在了嗓子眼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素颜摇了摇头,对太后道:“太后,为何非要想不开呢?难道,相公就不是您的孙儿么?他做了大周皇帝,就能将大周带入困境么?如果真是大皇子承了大统,他就真能将大周治理得比我家相公好么?您试想一想,如果是大皇子继承了大周的大统,而相公继承北戎大统,两人同为一国之君,您觉得,是谁会将国家治理得更好呢?如果发生战争,又是哪一方更可能会赢呢?您这样做,真的是为大周好,不是将大周推向灭亡么?”
素颜的话正好触到了太后的心底深处,她不喜欢叶成绍,不想让叶成绍继承大统,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叶成绍的确要比大皇子那蠢货强了很多,论治国,论头脑,大皇子只会耍些小阴谋,哪里比得上叶成绍正直刚毅,哪里比得上叶成绍肯真心为民,何况,叶成绍还有素颜这个贤内助,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敢当朝考问众学子的女子,心怀与韬略并不逊于男人的女子,真让大皇子继承大统,让他与叶成绍统治的北戎对上,那……的确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是……叶成绍的心思向着皇后,一旦他同时成为两个皇帝,是大周统一北戎,还是北戎统一大周呢?这同样对大周是个考验啊,太后的心纠结了起来。
看到太后的目光闪烁游移,素颜又道:“为君者,因以百姓为重,能治理好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使得国富民强,不被外辱,那才是好君主,太后,你若真心为大周,就不应该被狭隘的皇室正统思想给制约,大周与北戎连年征战,世代为仇,两国边疆的百姓痛不欲生,受尽战乱之苦,如果能够统一,成为一国之人,那战争不就消弭了,百姓也安定了,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太后怕的就是这个,一听这话,脸就沉了下来,怒道:“住口,既是知道是世敌,又怎么可能轻易能消融两国之间的仇恨呢?统一,谈何容易,别到时候,是北戎人奴役了我大周百姓才是。”
“您即使不信皇后娘娘,也要信相公才是,相公是在大周长大的,生于大周,养于大周,大周的文化,大周的礼制也是深入他的骨子里了的,他是大周人,他爱民如子,又怎么会让北戎人奴役大周百姓呢?您这是在臆想了。”素颜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她很想说通太后,太后也许是很会玩权弄术,但是,这个当口,她不想与太后为敌,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叶成绍就算成了皇太子,手上的权力也不会很大,毕竟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离即位还有不少时间呢。
太后听了素颜的话,沉默着,没有继续再说话,素颜便笑了笑道:“臣妇给您带了些礼物送给您,请太后笑纳。”
她这话锋转得太快,太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素颜,素颜笑着拿出一个精致的香粉盒子,“这是臣妇才研制出的新品,也是特意为您这个年纪的人研发的,很适合皮肤的保养,太后,您年纪也不轻了,要多保养身子,生活如此美好,何必忧心太多,过好每一天才是最幸福的。”
太后被她这番话说得笑了起来,喃喃道:“也是,生活如此美好,哀家何必庸人自扰,来,给哀家看看,你送的什么东西,早就听说你的胭脂铺子开得不错,里面的香是以前没见过的,好些个太妃用了也说好呢。”
皇后在一旁撇撇嘴道:“也没看到她特意为本宫研制出一款香来,倒是先拍太后的马匹了。”
那话听着就酸溜溜的,太后听了心里倒爽快了好多,睨了皇后一眼道:“她对你还不够好么?什么东西不是往你宫里头送?当哀家不知道你们婆媳关系好着呢。”
“太后您若是能放下成见,孙媳也能和您一样的关系好呀,孙媳第一次见您就觉得亲切呢。”素颜将臣妇的自称改为了孙媳,他揭开了盒盖,拿了瓶香,自己先倒了些出来,匀在手上,给太后做示范。
太后见了眼睛微凝,这蓝氏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知道自己心中对她有戒心,所以自己先拿来试了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