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近来从丐帮流出我还活着的传闻,却说穆铁风不知怎么死了,哈哈,哈哈,当真奇怪,当真有趣!想必此刻江湖上人人都在寻我,哼,就算他们不杀,晏某又有几天可活?只可惜晏某一死,等慧如法师圆寂,黎阿的下落就此不明了。
“江湖中旧仇良多,新秀又是狗屁饭桶。门派之中唯有武当,武当之中只你一个,我尚可托付。小朋友,我不妨再指点你一番:武林会上,一旦选出武林盟主,少林寺不敢独专,必将黎阿剑奉与盟主。而春水、寒虬两剑,青师白帝各怀其一,你可向那个小姑娘下些功夫。嘿,我说的小姑娘,你还记得罢?”
晏清河心绪乍悲乍喜大起大落,讲到此处已经力竭,仍是拼力发声道:“小朋友,我晏某三十二年间的种种,终于分明了……”说罢忽然痛苦蹙眉,面色忽而转紫、忽而淡金,显是被阵法中的气息所伤。
沈秋水运起一道真气,在他眉间一点。沈秋水所学武功走纯阳一路,真气单纯别无杂质,晏清河受了真气护心,终于渐渐平静。
沈秋水十数年来醉心武当武功,无心偷师旁门心法,却怕此刻出言违背,晏清河会喜怒交加立时丧命,只道:“偷蒙拐骗之事,实非……”
晏清河已听出他言下之意,不由怒道:“胡说!无敌武功,谁不想学?今日你不偷蒙拐骗,他日更有龌龊胜你十倍百倍者偷蒙拐骗!等你沈秋水天下无敌成一代宗师,还有谁敢提当日之事?”说罢又是胸腔一阵呼呼起伏,濒危之余,全没有了先前的风度沉稳。
沈秋水忙给他运气护脉,只听他说了:“小子,你……”几个字,忽然拼力疾速纵起,顷刻间已越出窗去:“有人来了!”
沈秋水侧耳一听,短短一炷香功夫,武当四极阵法竟似停滞一般,守阵弟子竟未察觉,有人自西侧小道闯山而入!
那人脚程极快,此时已穿过南岩和索道,直奔武当山腰,竟能借内力气息远远传音至天柱峰上,温和中却有三分的慵懒动听:“沈少侠,请上玉照峰一见。”
沈秋水纵出窗外,望见极远处,山腰上,一袭白影已先他一步向玉照峰去了。
沈秋水应约赴会。玉照峰上,只见来人背着身悠闲靠在寒流山石之上,伸着指尖逗弄玉照峰的猴儿,毫不吝啬地赞道:“登萍踏水,衣履不湿,沈兄好功夫。”
那人说着别过头来,但见是一二十余岁青年,眉飞入鬓,一双狭长好看的眸子眼角微扬,刹那一笑,倒有好几分的风流慵懒,清俊之中,妖而不邪。
他所穿的白衣宽袖上似是用金线暗绣了什么图案,微风拂起,怀袖如海可纳百川,竟似要将万物万象包罗,一时容华恍惚、风光盛极。
沈秋水一袭青衫,温然如水,听他开口称赞,也微微笑道:“来去武当翩然自若,道兄是世间异人,不必我再大赞一番。”
“来是容易,去倒未必,武当老儿可不好惹”,来人露出微笑,朝他拱了供手:“昆仑派玉京城下,弟子瑶光。”
沈秋水心中蓦地一凛。
昆仑瑶光,白帝大弟子,又兼昆仑镇命使、玉京城首徒,却被他风轻云淡地微笑略过。
瑶光信手把一枚松果掷到远处,任两只猴儿争抢去了,起身朝他道:“沈兄,我来是求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瑶光道:“有一个叫做姬少息的,是我的师妹。”
沈秋水道:“我知道一位姬姑娘,叫姬燕歌。”
“就是她了”,瑶光道:“我在昆仑等了她许久,都不见她回来。原来是少林老头儿怪她偷学武功,心里不大乐意,就在这块地盘上与她为难了一下。”
沈秋水道:“庞姑娘告诉你的?”
“不是”,瑶光翩然一笑:“静虚老尼姑告诉我的。”
沈秋水心下生疑,峨嵋派中当属静虚师太脾气最暴,她一向对昆仑心有不满,加之姬燕歌的种种,怎么肯对瑶光吐露情况?
瑶光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一般,只笑道:“错杀无辜,本应偿命,哪有当死不死的道理。为了峨嵋派百年清誉,她已经自尽了。”
沈秋水脸色立变。
这时,就听瑶光道:“沈兄是武当首徒,才德并著,无可挑剔。我并非以昆仑弟子的身份,而以朋友的身份向你请求,想请沈兄稍留心思,寻一寻小歌的下落”,说罢,随即展颜微笑,神色颇诚切:“毕竟中原土地我太生疏,想找一个人,实在太难。”
沈秋水口中答应着“我自当尽力”,心思却飘然出逃,想着那日小酒馆里晏清河说起的预言。
“多年之前,江湖中有一被尊为‘国师’的占卜师,叫做容峥。容峥死前预言,白帝的两个弟子,其中一个,他会杀死白帝,却又因另一个而死。
“小朋友,现在你来猜猜,方才你放走的小姑娘,会是谁呢?”
瑶光见他神色有异,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那个预言,容峥的预言。是不是?”
沈秋水点了点头,又缓缓摇头,道:“预言而已。倘若预言尽能成真,还要现世的人活着做什么。”
瑶光哈哈大笑,说不尽的肆意张扬,笑够了才和他并肩坐下,头枕寒石:“话虽如此,沈兄哪时找到小歌,这个预言不提也罢。无聊透顶,她不必知道。”
沈秋水郑重点头:“一诺既出。若找到姬姑娘,我会亲自送她到昆仑山口。”
瑶光闻言微笑,嘴角勾起顽皮的弧度:“沈兄尽力便可,找不到也无妨,我自当去少林一趟。祸从少林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