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九到底还是去了上海参加郑漓和唐奉允的婚礼,带着秋声和卫镧,坐的火车,因为宁铮不同意她坐飞机,上次奉九从广州坐飞机回来不舒服的样子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参加婚礼前他们先去奉九位于西摩尔路的二姨家住了两晚,奉九母亲行三,太姥姥与之同住,祖孙畅叙了别情‐‐要不然奉九也是常来常往的,虽然上海母亲这边的亲戚拒不接待父亲,但对大哥大姐和自己一向是亲热有加。
闻风赶来的四姨一家又把二姨家塞得满满当当,各位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亲亲热热地叫着:亲人间就是如此,即使很长时间不见,但一见面,亲近感立刻就冒出来了。
大家免不了打听她的婚后生活,听后都觉得还不错,再看看她与做姑娘时活泼开朗毫无二致的精气神儿,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当初听说是奉九而不是奉琳嫁进了宁家,人人都替年纪小小的她捏了一把汗。
第三天一早,她就出发去参加郑漓和二堂哥的婚礼去了。
他们的婚礼是中西结合式的,但没有新人挨桌敬酒的环节,堂哥还是挺体贴的,前几天就已经到达上海的大爷大婶儿也是够开通的‐‐毕竟不是所有中国上年纪的人都能接受这种女一身白男一身黑的婚礼礼服。
郑漓现在怀孕满三个月了,但完全看不出来,腰肢依然纤细,并不显怀,没什么强烈的孕期反应,也没打算休学,奉九很赞同。
她头上围着蕾丝花帽,两边垂下长长的透明丝绦,身上是一件下摆宽大的长袖小立领白缎子婚纱,缀满了珍珠和水钻,她的长相,好像汇聚了所有中国风流才子对传统美女的赞颂,西式婚纱与她的中国美互相成全,让身旁一身黑礼服越发显得俊俏挺拔的唐奉麟也是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的新娘看,那幅痴迷样倒是让观礼的人笑出了声。
新娘新郎前面站了一对三四岁的小花童,都是郑漓家的亲戚,小男孩梳了一个三七小分头,女孩儿则是童花头,小西装小花裙一穿,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可爱到不行,新婚夫妇俩对视一眼,都开始期待起自己的头生子会是怎样惹人爱的模样。
来宾里电影界的人士,就只有唐奉麟所在电影公司的经理和夫人,其他的电影明星都没有来,因为唐奉麟根本没请他们,除了跟某些女明星有一本烂账外,主要是他们除了工作交集并不多。
待到后面婚宴,郑漓身上穿的正红色宽身旗袍引起了观礼的女客的浓厚兴趣,上面绣着亭台楼阁和蛟龙戏凤,雍容典雅,美不胜收。有人一打听,才知道这种风格正是当时&ldo;中国外交第一人&rdo;梁维均的妻子,爪哇糖王之女王蕙兰女士所提倡的,她是当前中国时尚的风向标,也是几十年后历史悠久的美国时尚杂志《vogue》杂志公推的二十至四十年代唯一的中国最佳着装女士。
听说这位女士对于当时中国贵女们追捧清新素雅的法国进口丝绸非常不以为然,她说世界上最好的丝绸当然是中国的,古色古香、精美绝伦,而其上的老式手工绣花的功夫,西洋人拍马也赶不上,在她的带动下,贵女门转而争相追逐饱和度高的正统传统丝绸,比如宝蓝色、湖绿色和正红色。
奉九一听立刻忆起,这就是宁铮带她去北戴河住的别墅的女主人,临走前,她还给王女士留下了一封感谢的信函,并附上了自己画的一幅关于这所房子客厅的工笔画,也算别出心裁了。
堂哥看起来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儿,大爷大婶儿也是喜得见牙不见眼,毕竟在电影圈厮混的儿子曾让他们忧心忡忡,生怕哪天领回来一个怀了孩子、出身贫寒的女明星回来。
大概是因为知道底细,奉九总觉得郑漓浑身上下散发出了一种母性的光辉,她那种夙愿得偿的喜悦感染了奉九,让奉九忽然羡慕起郑漓,至少,她有勇气去追求自己所爱,并运气很好地两情相悦。
当然,一身藕荷色丝质靛蓝滚边长旗袍的奉九早引起其他来宾的注意,她的打扮虽然低调,但端雅灵媚的容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年纪虽看起来不大,但已是梳着妇人的发髻,怎能不让人惋惜?虽是唐家娶妇,但既然在上海举办仪式,自然得偏劳坐地户郑家出人统揽,有人打听起奉九的来历,他们也只能含含混混地说是奉天唐家人。
奉九从上海回来没多久就是中秋,帅府再次热闹起来。
因为一直在北平的老帅要回来过中秋了。
老帅在北平过得也颇为不易,当然了,主要是他自找的,谁让他还在找机会非要当一回总统呢?
奉九心里对自己的老公公在政o治上一向也是有些看法的,或者换句话说,在中国只要是正常的人,对整天打打杀杀毫无廉耻,嘴里叫哥哥、腰里掏家伙的军阀都没好感,但她秉承着不打听、不过问的原则,这也是出嫁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的。
她知道,虽然老公公对自己表现得很是宠爱,但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对进步思想普遍极端仇恨的旧军阀。
今年六月里他们刚成亲没几天,老帅即离开奉天去了北平,与陆系吴子玉商谈摄政内阁人选,因着互有所求,两人在报界面前表现得亲密无间,吴子玉还对聚拢起来的各地记者说:&ldo;我和奉宁(老帅)就像初婚夫妇一样,偶尔拌几句嘴是免不了的。日子一久,我们的感情就会一天天浓厚起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