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泣不成声的孟淑仪,陆伯青最先注意到的是神情不对劲年年,年年就像丢了三魂七魄的似的,脸色就像白纸一样惨白,他没有哭,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床上安详的就像还在熟睡的婆婆,又像什么都没看到,像一块毫无生命力的木头墩子呆呆坐着。
“年年”陆伯青一早上听到信急赶着过来,看着年年的样子有些心惊。陆清影已经过去搀扶孟淑仪,把人拦在怀里泪眼哗哗的安慰着。
满屋子的哭声,陆今夕却什么都听不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只有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里,身子唰唰往下坠落,黑暗像高山压着他,像大海淹没他,漫过胸口,脖子,下巴,整个人痛苦的喘息着,胸口被掏空一块,又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捣着,扭着,搓着,撕着,血肉一片片剥落下来…
唐七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婆婆最后一眼,她拼命把呜咽声压在嗓子里,可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珍珠滚滚落下,心里悲伤的像玻璃碴来回划割着,唐七怎么都没想到婆婆会去的这么突然,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唐七心里难受,她觉得亏欠婆婆太多,一直忙着工作工作,几乎很少回来,平时也都是婆婆给她打电话,叮嘱她多吃点,照顾好自己。总觉得以后有机会,可真等到人没了,才深深觉得满满都是遗憾。唐七自问,她为婆婆做过什么,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一件来,心里空落落的徒留遗憾和对自己的怨恨。
婆婆骤然离去,就像一场谁都没察觉到的暴风雨,摧的那样锐利,那样深刻,那样沉重。唐七悲伤之余,发现陆今夕不对。猛然察觉到,他们每个人都悲伤自责,可陆今夕呢?
从小到大一直陪伴他的人是婆婆,还是那么小的时候就来到婆婆身边,是婆婆照顾他长大,心里眼里满满只有他一个。最疼他,最爱他,无论做什么都只会维护他的,那样慈祥和善的婆婆,就这么一睡不起,连一句话都没有说。陆今夕呢?那样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确是最重情的。
“年年?”唐七一脸担忧的看着愣神的陆今夕,看着他就像反映迟钝婴儿一样,一脸迷茫的转过来。心突然被针扎了一样刺痛不已,唐七牢牢握着他的手,宽慰他道,“年年,不要紧的,人都要走的,婆婆就像当初我奶一样。你想想当时的我,你也可以的。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的。”唐七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陆今夕的脸颊。陆今夕的模样让唐七心里发凉,一颗心跟着就往下坠。
婆婆的丧礼庄重又深沉,悼念来了很多人。唐七这个时候顾不得太多,整颗心都挂在陆今夕身上。看着身心憔悴,短短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的陆今夕。心里越发担忧。到现在为止唐七都觉得他还陷在悲伤的迷障中,人站在这,可三魂七魄少了一半。
任凭唐七喊他,好一会才能反映过来。跟着丧礼仪式像个悲伤的木偶一样走完所有流程。陆伯青担心年年伤心过度,还特意叮嘱唐七多看着他,“你多劝劝他…他心里比我们都难受…”陆伯青叹息,也不知道怎么劝说,老太太哪怕病床躺几年,给了时间缓冲下都比这样突然离世的好。
“我会的,”唐七也担忧,直到婆婆丧礼结束一周,陆今夕都还是那副半死不活样子,唐七心底的担忧才逐渐扩大成形。
陆今夕这幅样子,担忧不止唐七,文家更是忧心的不得了。目前科研室这个项目根本离不开陆今夕,几个国家看似互相合作,却也是竞争关系。在这样紧要关头,老太太骤然离世是文俊怎么都没想到的,更没想到是老太太的离世对陆今夕影响会这么大。
文俊上门看看望陆今夕状态,更是忧心不已。“他这个样子不行,得让他振作起来,拖得时间越久,越是耗费心神。”
唐七看着熟睡中都拧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的人,心就疼的厉害。
“舅舅有什么办法吗?”陆伯青也发愁,他以为年年平静几天就能接受老太太去世,可现在完全不这么想了。陆震英眉头一挑冷眼看了文俊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我认识一个很有经验的心理治疗师,对治疗这样的情况有过几例成功案列,我已经事先预约……”文俊现在只想着尽快的让陆今夕恢复过来,拖一天就耽误一天,这个项目的重大意义别人不知道,文俊最清楚不过,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甚至是可以扬名国内外的大好机遇。他对陆今夕有信心,只要他愿意,他一定可以站在这个领域的最顶层。
这样机遇可遇不可求,放过这一次,可能几十年都不会再有。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文俊都会想法设法的让陆今夕清醒过来。
“我不同意!”唐七努力压抑心底的愤怒,疾步走到客厅里。横眉冷眼看向文俊,原本阴沉着一张脸的陆震英这会看到唐七站出来,眼神讥讽看了文俊一眼,嘴角一扬把嘴边要骂人的话压了下去。
文俊正眼看了唐七七一眼,幽深不见底眼睛里看不见他任何情绪,“他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要任由他这样沉迷下去?你要知道现在有个非常重要事情等着他来做…”
“我说了,我不同意,他不需要看什么心理治疗师,他只是伤心难过还没走出来,你当他是心理障碍?还是精神缺陷,好好的人,去看心理治疗师,没问题也会看出问题。”唐七一听到文俊说心理治疗师,心中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就冲了上来,直顶脑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