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吩咐?”
“太后问下官怎么叫南瓜女官?”我虽然没好气,但也强忍着。
我见他差点儿没忍住想笑,这心里的火蹿的上来了。
“还有太后想抱皇孙了。”他又重新拿起折子看起来好像没听见。
我也坐到了桌子前拿起账册,嘴巴里却嘀咕起来:“王爷若是嫌弃没有身份的女子,不如早些成亲,今日太后看王爷的彤史上干干净净,老大不高兴的把下官训斥了一顿。”
“你一个姑娘家好意思拿彤史进宫……成亲?你听到了什么?”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他不知道太后将杨菡秋养在身边儿是给他做媳妇儿的,不然一个病秧子,放在慈隐宫有什么好玩儿的。
“王爷若房里有人,我至于让宫里跟全京城看笑话,顶着个南瓜,”我举着两只手在头上比画了一下,“王爷现是朝野第一红人儿,别说外头,便是府里的一举一动也是遭人议论的。”
“好啦好啦,都是本王不是,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本王补偿给你。”
“下官什么都不缺。”休想让我消气,我得让他记着,以后别再戏耍我。
“本王让人拿去年刚收上来的银狐皮子给你做件浮光锦的大氅,再给你做两双红色麂皮小靴,月底便是霜降了,我可不想府里的主事进进出出老生病,还穿得不景气。”
“下官进王府就没有生过病,下官身上穿的除了玉色官服其他的都是太后赏赐的,哪里不景气了?”
“可都旧了。”
我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王爷把好东西给了下官,外头会说咱们府里不懂礼仪,让一个女官穿最上等的服饰。”我就咬紧牙关不松口,不接受他的道歉。其实在宫里我的用度早就僭越了,众人因我是青碧宫里的主事,自然无人敢来干涉。
他居然笑了笑,低头又看起折子。
半晌他冒出一句话,“这嘴里又忘了。”
我就是故意下官下官的,受了他的戏弄,怎么也得要反击一下。别以为人低位卑就是奴才骨头。
气归气,手里的事儿却不能停。看着账册我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便有管家拿着白狐皮和浮光锦来替我量尺寸。渐渐的我发现王爷虽说冷冽寒气,待身边的人却甚宽厚,我拿着白狐皮轻轻的一抖动,又轻又密的毛尖儿似波浪一般滚过,甚是轻盈又贵气,比上次太后赏赐的那件毛皮更好,浮光锦白日里看着青绿,夜晚在灯光下却是蔚蓝天空的颜色,只在边上绣有一些雀鸟,波光潋滟一般。我气消了一半,倒不是说这东西有多好,只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可以一直生气。
接下来就是霜降的日子,边关将士们的御寒衣物,粮食,药品,又有大臣们的交往,忙得他团团转,府里这银子水一样的进来水一样的流出去,朝廷户部掐着点给钱物。听着他几次看到军报拍桌子骂姜尚书,虽说公事归公事,两家的交情却越走越近,有一次回宫听太后说姜尚书还是赞赏王爷军事能力卓越,只是管着皇上的钱,自然不能敞开口袋,轻易就流出去,朝廷上公对公的争得厉害,王爷又爱兵如子,太后私下对我说:“皇上自然是愿意看到臣子们之间不能结党,以免沆瀣一气。府里以后若无必须的应酬,就不要去姜家。”看来太后对姜家是放心的。
虽说王爷整日忙的风风火火,可只要一回了府,便让我在书房里看账册,手头事再多也得丢下陪着他在书房,府里管事的也都知道了规律,只要王爷前脚出门,马上来报要处理的事情,王爷一回府便是再要紧的事也先忍着。好几次急得我骂他们耽误了正事,后来我便让他们有急事告诉小旭子来悄悄找我。可这些管事的不管男女都有些军风直肠子,凡事只看王爷,绝不来飞雪院找我,我说了好几次才转过弯来。
回京不过两个月。王爷的威风渐渐地立了起来,听说不少大臣也开始向王爷靠拢,就连一直被打压的爹爹以前的门生也有不少冒头支持王爷。这朝上的党争和立储之声跟这越来越寒烈的北风一样,也越来越厉害。
而太后忙着为王爷选侧妃。立冬的日子也到了,这日一早雨就淅淅沥沥的没有停,早饭时竟然飘起了雪珠,书房里搁置了熏笼也不觉得怎么暖和,我将一只炸鹌鹑用小剪子剪下腿来放在小碟子里,递到他面前,才将炸鹌鹑的另一只腿子撕下来,和粥吃。
小时候我就有这习惯,喜欢自己撕着吃,任凭乳母说失了大小姐的闺范,直到母亲说书香门第的风范在骨子里,这些细节若是过于娇柔造作,反而有模仿清贵的嫌疑,若自己喜欢又有趣,你就会成为别人模仿的对象,乳母方才没有在阻止过我。后来有了这个冒名的弟弟,每日早饭总是我撕些肉腿子给他下粥或者夹在馒头里。
“你那吃饭的习惯是怎样就怎样,本王的怎么不用手撕?还要本王来问着你伺候?”王爷那双狭目瞪了我一眼,我忙又将另一只鹌鹑的腿子撕到他碗里
“是,王爷,你不嫌弃小七的手指头就行。”
但凡每次在他面前,我有些习惯想改一下,就得被呵斥几句。
门口小旭子来报告:“王爷,鱼大人,刚刚店里将做好的浮光锦大氅送了来,让大人试一试,他们人还未走,若不合适,好改尺寸。”我去洗了手,将那浮光锦大氅抖抖,披在身上,熏笼里微弱的火光和窗外暗淡的天色,映衬出一袭流光溢彩,“多谢王爷,这要穿出去,那宫里和外头的都得说王爷富可敌国,连个主事都穿了最上等的皮毛。”我用手抚着边上的白狐毛,用气一哈,毛尖儿微微颤抖,我虽如此说喜爱之情还是溢于言表,毕竟我双十年纪还未到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