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仪公主的婚车出了盛阳城北门,送亲队伍一路向北迤逦而去。
本来就是寒冬,越向北走,气温越低,路上积雪越厚,能看到的乡镇村庄也越来越少,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土墙草顶,南璃有时候瞠目结舌,这样的屋子也能住人。
这一路条件艰苦,路不好走,苏仪清虽然无需自己步行,但每日在车厢里蜷坐,又颠又闷,也不好受。
白天赶路,夜晚住的驿站也很简陋,房屋破旧漏风,被褥破破烂烂,经常连热水都没有。
南璃担心公主金枝玉叶,自小娇生惯养,不适应这样艰苦的赶路,可苏仪清似乎不甚在意,虽然脸上疲态越来越明显,却一直从来没抱怨过。
就这样慢慢前行,差不多走了一个月,才到达嘉临关。
嘉临关是大宋和北夷接壤的关口,是自古以来的兵家重镇,孟婉茹的父亲在一个月前就到达此处,驻扎在这里。
得知昌仪公主和亲队伍到达,孟将军派了一队士兵迎接,带他们去关下镇安置。
关下镇,顾名思义,就是嘉临关下的小镇,也是附近最大的城镇。
进了镇子,去往驿站的路上,苏仪清将车窗推开一线,看到外面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无人居住,衰败破旧。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人经过,也都面露菜色,身上衣服褴褛,对这辆装饰华丽的车辇并无丝毫兴趣,不像他们离开盛阳城时,民众都簇拥着在街上看热闹。
看镇子里这样子,南璃有点泄气,觉得驿站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又暗自发愁去哪里找点热水给公主换洗。
到了驿站,外面跟别处一样衰旧,没想到里面倒是别有洞天。虽不算富丽堂皇,但舒适干净,给苏仪清居住的上房竟然还有单独的浴室,里面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南璃这下高兴坏了,走了这许多日,都没好好洗个澡,她都快受不了了,更别提公主。公主原来在宫中可是每日都要换洗,衣服也要熏香才穿。
房间里早就点了炭盆,温暖如春,进了屋,南璃替苏仪清脱掉外面大氅和厚重棉服,接着立刻张罗让人抬热水进来。
苏仪清只穿了件窄袖斜襟小袄,坐在桌旁喝着茶,看南璃进进出出,却并不像南璃那样高兴。
这一路,苏仪清亲眼看到大宋民众过的贫苦日子,回想盛阳城皇宫中的奢侈铺张,对比鲜明得简直是讽刺。
尤其在这个边陲小镇,破败如此,可驿站却为何如此安逸舒适?
驿站是给朝廷官员出公干途中食宿的地方,关下镇是重镇,想来来往官员不少,所以比路上其他驿站要装修得精致,可驿站也只是朝廷官员才能使用,这是大宋皇家奢华气派的延伸而已,跟寻常百姓没什么关系。
沐浴过后,苏仪清换上一件天青色对襟夹袄,下着青色罗裙,让南璃也自去洗漱,自己坐在桌前慢慢喝茶,晾着半湿的长发。
门口有人敲门,侍卫在门口禀告说晚餐送上来了。
南璃不在,苏仪清自己去开了门,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提着餐盒,弯腰站在门口。
这个老太婆姓赵,自称赵阿婆,是这个驿站的管家婆,刚才到的时候,苏仪清在楼下见过她。
赵阿婆进屋把餐盘放在方桌上,笑着对苏仪清说:“公主一路辛苦了,小地方没什么好吃的,公主将就吃点东西。”
苏仪清道了谢,坐在桌旁看着赵阿婆把餐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样样菜品,渐渐惊讶起来,这几样菜都是自己爱吃的,这有点太巧合了。
她抬眼认真看了看赵阿婆,一看就是多年劳作,脸上皱纹满布,手上也都是老茧,骨节粗大。
苏仪清微微笑道:“赵阿婆,如果不赶时间,坐下陪本宫一起用膳吧。”
赵阿婆有点受宠若惊,搓着手笑:“老婆子可不敢当,能见到公主这样像神仙一样的人物,就已经是烧了几辈子高香了。”
苏仪清道:“阿婆不用客气,本宫刚到,也想找人说说话。”
赵阿婆于是答应下来,局促站在一旁。
苏仪清又让她坐,让了几次,她才侧着身子坐在长凳上。
苏仪清用膳时仪态端庄,模样斯文,并不说话。赵阿婆看得呆住了,心道这是哪里的仙女下了凡,要是真嫁给北夷,那可真是鲜花掉泥潭里了。
用完膳,苏仪清用茶漱了口,和赵阿婆慢慢闲聊起来。
这赵阿婆是土生土长的关下镇人,看起来苍老,实际上不过四十出头,她一直生活在这里,见证了这个小镇过去的繁茂和今日的凋零。
原来在大宋和北夷关系交好时,两国居民混居于此,镇里每月都有大型集市,吸引两国居住在附件的居民来买卖,北夷的皮毛乳酪,大宋的绸缎棉布,都是热门商品,热闹非常。
后来两国关系逐渐恶化,直至开战,居住在关下镇的北夷人也逐渐搬离,回到北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