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已是初春景象,可北夷仍然是冰封万里的寒冬。
从嘉临关出关后,是大片的沙砾戈壁,沙地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天气阴沉,灰黄色的大地和铁灰色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别的颜色,只有寒风带着旋从天地间掠过。
昌仪公主的送亲队伍就在这荒漠的大地上缓缓前行。
随行的北夷士兵和大宋士兵对彼此仍然敌意颇深,因着北夷士兵熟悉路况,所以公主凤仪由北夷士兵带领前行,而大宋士兵则骑马跟在后面。两队人马泾渭分明,除非必要,彼此互不交谈。
这样凸凹不平的路况,如果是骑马还好,只是昌仪公主乘坐的马车坐起来就没那么舒服了,车轮压过地上的石块,上下颠簸不已。
北夷士兵中,受过大宋欺压之人占多数,还有很多人家中兄弟在过去和大宋战争中伤亡,所以他们大多对大宋怀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对这个大宋公主更是无甚好感。
驾车的那个北夷士兵,见马车行驶颠簸,反而刻意引着马车去走坑洼之地,经过不平路面也并不减速,眼见那马车像是要被颠散架一样,可想车中之人所受之苦。
蒙恩早就发现这些士兵都憋着劲在暗中使坏,不过车中毫无动静,他也不去出声阻止,像是看好戏一样看着那马车来回晃。
士兵们见蒙恩默许,更加肆意。
走了一日,眼见日头西落,行至一片洼地,蒙恩叫停车队,准备在此宿营。
随行这些人都是常年在这里生活的士兵,对于宿营之事,都非常熟练。
下马之后,大家立刻分头行动,有人搭帐,有人钉马桩拴马喂马,有人生火准备餐食,有条不紊。
大宋士兵搭好了公主的毡帐,到车前请示,让公主下车入帐休息。
蒙恩靠坐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个皮囊仰头喝水,觑着眼看大宋公主那个贴身丫鬟两腿发颤地从车上下来,扶着车辕半天才站稳。
蒙恩轻蔑地笑了下,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真是一点儿苦都没吃过。
又过了半晌,苏仪清穿一件黑色披风,扶着南璃手臂从车上下来。
苏仪清下车时的步子倒是很稳,脊背也一如既往的挺直,不过蒙恩一眼就看出她脸色苍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也无。
苏仪清扶着南璃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没有动作。她一直在勉力维持着仪态,其实隐藏在披风下的双腿不住地在颤抖。
旷野中的风带着寒意,让苏仪清又晕又涨的头脑清醒了些。有几绺长发被风吹得飞舞,苏仪清侧头抬起手臂拂过头发,不经意和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蒙恩对上视线。
蒙恩一身黑色长袍,肩膀宽厚挺阔,一条长腿搭在石头上,手臂搭在上面,眸似寒星,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仪清,忽地起身朝她走过来。
他个子高,身材结实,神态张扬恣意,只是慢悠悠的几步路,却压迫感十足,南璃不由得有些胆怯地搂紧苏仪清的手臂。
苏仪清略略偏身将南璃挡在身后,抬眼戒备地看向蒙恩。
蒙恩行至跟前,低头看她,眼中带着轻蔑笑意:“公主,需要帮忙吗?”
苏仪清礼貌微笑,摇头拒绝。
蒙恩挑挑眉,双手抱胸,不说话也不走,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着她如何进帐。
苏仪清被蒙恩看得心烦,不想在这里跟他面对面杵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迈了一步。
没想到双腿毫无力气,苏仪清腿一软就要跌倒,还没待惊呼,一只有力结实的臂膀搀住了她,接着轻轻一提,苏仪清就这样被蒙恩半扶半拖,踉踉跄跄地直接带去了几大步之外的毡帐。
南璃惊叫一声,无奈自己也是腿软无力,想跟也跟不上。
苏仪清感觉自己像是个麻袋一样,被蒙恩拖进了帐篷,不由涨红了脸庞,呵斥道:“放开!”
蒙恩“哦”了一声,松开手臂,苏仪清本就双腿无力,仓促之间失去平衡,顿时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