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说名扬天下名留青史之类的机会,单单说最近朝廷兴起的绩效考核,这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加分的啊!
虽然刘纲也没安什么好心,告诉他们也是为了分摊皇帝的怒火,但是他们是给事中啊,本来就是负责监察六部、纠核政务的,职责所在,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于是乎,就在第二天,朱祁钰便收到了厚厚一摞奏本,全是六科给事中通过通政司递上来的劝谏书,里面将无故诛杀朝廷官员之举描述成昏君之行,亡国之道,大明天子要是真做了此事,那大明的江山社稷分分钟就会倾覆下去,继而天下大乱,蒙元入侵,重现宋末乱世。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翻开一封奏本,简单看两眼,便随手丢到地上,再翻开一本,随便看了看,又丢到地上。
真烦,六科给事中怎么人手一份,其他政务都不用管了吗?
礼部侍郎仪铭颤巍巍地跪在下面,整个人仿佛中了什么毒一样没有力气,却仍在硬撑着不倒下去。
没办法,我们的仪铭仪侍郎从昨天便在宫门外等着,坚持着,期待着能得到朱祁钰的召见,即使晚上宫门落了锁,他也没离开,整整熬了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粘,直到次日宫门重新开了,这才被朱祁钰召进宫来。
朱祁钰丢完六科的劝谏书,抬头看了看仪铭,道:“仪爱卿,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朕只是说想要诛杀董山,又没有下旨,你说你在宫门口待了整整一夜是想干什么?逼宫吗?”
仪铭连忙回到:“陛下恕罪,臣绝不敢。”
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您是大明天子,口含天宪,言必有旨,臣担心。。。。。。”
“担心什么?朕是昏君吗?你和于谦居然怀疑朕会派人暗杀董山?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会让你想到这个?”朱祁钰骂道。
仪铭现在冷汗直冒,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回答道:“陛下乃是明君,臣从未怀疑过。”
“那你进来还劝谏?搞得朕好像已经下旨诛杀董山似的。”
仪铭连忙道:“此事是臣和于尚书误会了,请陛下责罚。”
想了想,又咬着牙道:“臣斗胆,想问陛下为何要诛杀董山?”
“此事你就别问了,问了朕也不会说。”朱祁钰不耐烦道:“而且此事就此作罢,朕暂时不会杀他了。”
“既然如此,那臣就不问了。”仪铭想了想,道。
既然皇帝暂时不杀他了,那就一定是不会杀他,即使杀,也会有充足的理由,到时候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朱祁钰也知道仪铭是为了自己好,语气和缓了许多,道:“仪爱卿,你岁数也不小了,下次想劝谏于朕,上个奏本就好,千万别再行今日之事了啊。”
仪铭听得心中一暖,谢恩道:“多谢陛下厚爱。”
“你熬了接近十个时辰,就先回家休息吧,补补精神,朕今天给你放假。”朱祁钰看着他,回想起郕王府的日日夜夜,心头一软,道。
“臣不困。”仪铭回答道。
“不困也不行,回家睡觉去,你看你,都开始摇晃了。”朱祁钰道:“身子垮了可不行,朕还要靠你协理朝政呢。”
仪铭无奈,想想礼部需要自己处理的事情也没什么着急的事儿,只得答应下来,摇摇晃晃地出了宫,回家睡觉去了。
没想到,就在仪铭回府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消息彻底引爆了。
俗话说,宫里的风内阁的云,皇宫里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人关注,更别提六科给事中们集体上奏劝谏这件事了,这可是近期除了以工代赈以外最大的事情了,瓦剌袭扰宣大都没这事儿大。
要知道,这可是朱祁钰登基以来第一次被六科给事中上书劝谏,按理说是要被记录进史书中的。
消息从六科传出,迅速传遍了整个朝廷,甚至民间都有些耳目灵通的人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错过。
朝廷上下的文武群臣纷纷开始相互串联,商量计算,势必要将此事闹大,永久打消大明天子无故诛杀大臣的心思。
毕竟这次皇帝要杀董山,下次呢?说不准是谁呢!万一是自己可怎么办?现在可不是宋朝那会儿,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太祖朱元璋可是没少杀人,空印案杀了上千官员,郭恒案又杀了三万多人,蓝玉案则是将开国武将杀了个遍,人数超过一万人,更别提胡惟庸案了,前后诛杀了三万多人,连大明开国功臣韩国公李善长都被牵连诛杀,那可是大明建国排名前三的人物啊。
官员们好不容易熬死了太祖,可别再来一个了。
于是乎,大明官员纷纷化身言官,一时间京城纸贵,全都变成了劝谏书飞往通政司,看得六科郎们心惊胆战。
事情是他们挑起的,也是他们传出去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