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笑道:“明白了,捡好的说呗。”
赵坊正挑着大指笑道:“不错,孺子可教,不愧是读了书的人,永安坊中,老夫最看好你看来是没错的。”
说话间,胖管家已经替王源修好了鞋上的几坨泥巴,王源道了声谢,跟着赵坊正进宅。赵家前院甚是开阔,青石道直通正厅,两侧修建着假山鱼池,常青绿树顶着雪盖点缀其间,竟然是个园林的样子。
踏上正厅的台阶,赵坊正拱手笑道:“柳管事,您等急了吧,我坊中的王二郎已经来了。”
厅上站起一个人来,那人穿着黑棉袍,戴着狐皮小帽,花白须长数寸,面容清俊,是个五十左右的老者。王源一看,根本不认识此人,不觉有些发愣。
“莫失礼,快见过柳管事。”赵坊正低声催促道,转头对那人笑道:“坊间少年,不懂礼节,柳管事莫见怪。”
王源这才拱手行礼道:“见过柳管事。”
那老者微笑还礼,上上下下看了王源几眼道:“你便是王源王公子?”
王源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尊驾是哪一位,恕我冒昧,我们好像没见过面。”
那老者抚须呵呵而笑,看着赵坊正道:“赵坊正,可否容我和王公子单独一谈?”
赵坊正忙道:“当然当然,老朽告退。马管家,叫厅上的人都下去。”
老者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和王公子就在院子里走走便好。”
第二十四章 机会
老者当先步下大厅台阶,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岔道往假山之侧缓缓而行,王源忙迈步跟在他身后,心中满是疑惑,想了半天,确实记不起自己认识此人,难道这人也是记忆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原来本和自己相识?
老者缓步而行,来到一人多高的假山之侧,停下脚步,伸手触摸上边的薄薄雪盖,回身微笑道:“王公子,赵坊正这庭院景色如何?”
王源不知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笑道:“挺好的。尊驾可否告诉我,寻在下有什么事么?”
老者笑道:“王公子,你虽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王源诧异道:“在下草民一个,看尊驾气度当是贵人,怎会认识在下?”
老者轻敲假山凸石,缓声吟道:“览镜影还在,掩镜影又无。试问镜中人,尔归去何处。”
王源一愣,愕然道:“尊驾怎会知道这首诗?”
老者呵呵笑道:“这是王公子的诗作吧,那日在西市中卖镜子,口占此诗,是也不是?”
王源皱眉道:“可是在下印象中当时没见到尊驾在当场啊。”
老者微笑道:“老夫不在当场,但事后你这首诗却是拜读了,买你镜子的那位贵人将此诗录下给老夫传阅了呢。”
王源恍然,拱手道:“汗颜无地,不过是拙劣之作罢了,岂能入人法眼。”
“王公子过谦了,这首诗老夫和几个好友传阅之后,都认为写的很好,王公子有如此诗才,甚是难得。对了,王公子可知道那日买你镜子和这首诗的人是何人么?”
王源摇头道:“那贵人不愿告知姓名,我也不便追问。他花了两贯钱买我的镜子,实在是慷慨之极,让我着实受之有愧。”
老者笑道:“何愧之有?你说的那位贵人不过是爱才惜才罢了。王公子,事实上今日老夫前来,便是受他所托来见你的。”
王源惊讶道:“受他所托?这位贵人到底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他便是清河县公李适之李公,官拜左相兼兵部尚书。”
王源大吃一惊,他如何能想到那日在西市出现的中年人竟然是当朝左丞相兼兵部尚书李适之。大唐官员都有喜欢到处闲逛的嗜好,李适之便是最爱闲逛的官员之一。
大唐王朝官员的闲暇时间很多,上午办公务,过了午后基本上都在干吃吃喝喝游玩吟诗之类的事情。当日的李适之便是带着随从想去西市胡姬酒肆喝点酒看看胡姬跳舞,恰好见到王源在卖镜子,喜欢凑热闹的李适之便驻足瞧了会热闹。
听王源说他是读书人,同样是读书人出身的李适之便动了怜惜之意,没想到三言两语间王源竟然口占了一首好诗,李适之爱才,便花了高价买了铜镜,用意也是惜才,希望帮王源渡过难关。
王源听了老者一番叙述,惊讶不已,不过他却不明白为何李适之现在又派了这位老者来见自己。
“王公子,老夫是李左相身边的管事,老夫姓柳,你叫我柳管事便成。李左相将你的诗作带回府中,老夫和左相席下几位先生拜读之后都觉得公子是个人才。今日老夫来见王公子,便是想请王公子参与二月里的梨花诗会的。”
“梨花诗会?”王源惊讶问道。
“是啊,这梨花诗会主持之人便是当今右丞相李林甫,每年二月二,在平康坊梨花馆园内进行的这场诗会英才汇聚,大唐才子济济于此一论高下。虽说文无第一,但每每有名篇出炉传诵天下,很多人都是在诗会上一夜扬名天下的。”
王源吓了一跳,摇头道:“我这一介草民,焉能有幸参与如此盛会?我不过是永安坊一个小小坊丁罢了,虽读了几年书,哪里能上的了这样的场面?”
老者微笑道:“才学和出身无干,当朝多少名士的出身都很贫寒,但只要有机会,便风云际会直上青云。王公子似乎缺的也是这个机会吧。”
王源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这粗鄙之才还是不要去丢人了,丢自己的脸倒也罢了,丢了左相的脸我可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