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秦国夫人在说些什么,满脸的困惑不解。但奇怪的是,秦国夫人此言一出,坐在一旁的杨玉环忽然垂下头去,呼吸急促起来。
“这几日我和小妹夜不能寐,每天都在商议此事。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一方面你要放低姿态宣誓效忠新皇,另一方面,再有人在新皇耳边吹风保你,也许会有转机。”
王源皱眉道:“你说的在新皇耳边吹风之人是谁?我可不知道新皇身边有替我说话的人。”
秦国夫人轻轻朝杨玉环一指道:“小妹不是最好的人选么?我和小妹合计过了,这时候要想渡过此劫,或许只能牺牲小妹了。李瑁对小妹爱到了骨子里,若是小妹能回到他身边,他必然欣喜若狂宠爱备至。小妹的话他一定会听。再加上你宣誓效忠,里外一起用力,有很大的可能能让你度过此劫,让李瑁不再对你敌视。李瑁或许还会感激你马嵬坡上保全小妹之举呢……”
王源面色愠怒厉声打断秦国夫人的话语,喝道:“夫人,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莫非我倒要靠牺牲身边的女子来保全自己么?简直岂有此理。”
秦国夫人静静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二郎,也是为了我儿柳钧。他虽不姓杨,但也是我杨家唯一骨血。你只要不倒,便能保全柳钧。这也是无奈之举。”
王源摇头冷笑道:“夫人呐夫人,你真是太糊涂了。玉环才获新生,你又要将她推入火坑之中么?我王源会让身边人为我做出如此牺牲么?靠着这个办法保全自己,那我活着还有何滋味?”
“小妹也是同意这么做的。”秦国夫人静静道。
王源瞪着杨玉环,杨玉环缓缓抬头,面色煞白低声道:“是的,我愿意这么做。只要能让二郎和钧儿渡过此劫,我什么都愿意做。”
王源厉声道:“你愿意,倒要问问我愿不愿意。你问问柳钧,他愿意以这种方式苟活下去么?”
一旁的柳钧高声道:“钧儿宁愿死了,也不愿这般苟活。义父,钧儿和你想的一样。”
秦国夫人冷声呵斥道:“钧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柳钧被母亲呵斥,只得讪讪住口,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为倔强。
王源摇头道:“夫人,你怎么想出了这样的主意,你这完全是在羞辱我。我堂堂七尺男儿,倒要以这种方式渡过危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秦国夫人看着王源气的发白的脸,知道王源动了真怒,于是低声道:“二郎,莫生气,你若觉得不妥,此事便作罢便是。”
王源怒道:“当然不妥,这是什么馊主意。”
秦国夫人还是第一次被王源连番呵斥,不免有些尴尬。杨玉环低声道:“不关八姐的事,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我了解寿王这个人,我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所以我便……”
王源怒气冲冲的打断道:“一对糊涂虫,亏你们能想的出来,气死我了。”
秦国夫人和杨玉环对视一眼,虽然被王源如此训斥有些尴尬,但两姐妹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二郎息怒,喝口茶消消气,这件事我们再也不提了好么?”秦国夫人把壶给王源沏茶。
王源怒道:“不喝了,气得肚子都饱了。”
秦国夫人抿嘴一笑,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个办法二郎不同意,那么只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王源沉默不语,但听秦国夫人静静道:“第二条路便是……一不做,二不休,二郎扯旗造反,代唐而立。从此便不用去跟他们勾心斗角。胜者王侯败者贼,夺了大唐的江山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王源身子一震,诧异的看向秦国夫人。但见秦国夫人和杨玉环两双妙目都盯着自己,神色郑重而平静,没有丝毫的玩笑的感觉。
“二郎不用这般看着我,我没有胡说。虽然听起来惊世骇俗,但这却是唯一的出路。不想委曲求全,便要和他们真刀真。枪的火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条出路,指望着他们的仁慈是不可能的。李家皇族对自己的血脉族人都无仁慈可言,更何况你这个在他们眼中已经被视为敌对之臣。”秦国夫人沉声道。
王源凝视着秦国夫人,他忽然明白了。刚才秦国夫人说什么把杨玉环送给李瑁,借以保全自己的主意其实只是激将法而已。她知道自己不会同意,只是借此激发自己的血性。她真正想要提出的其实便是这个想法。秦国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要知道身在大唐之中的人,能决意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不像自己,本来就不是大唐的人,所以自己所言所说也没有什么思想的桎梏。而作为一个生于大唐长于大唐,一直受忠君爱国思想熏陶的大唐人而言,这种想法便是另类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你即便没有此心,将来也恐怕要被迫与他们真刀真。枪的动手。除非你愿意引颈受戮,甘愿你和你的身边人都被他们杀光。但显然你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与其知道将来躲不过与之为敌,何不先下手为强,早做准备。这件事我和小妹商议过,我们杨家虽然破落,但我们姐妹还有不少积蓄,我们愿意将全部身家拿出来供你扩充实力。钧儿,去我房中将那三只红漆雕凤的大木箱子搬出来。”秦国夫人沉声道。
柳钧忙起身去往西厢房中,不久后脚步趔趄的连续搬出三个精美的大木箱来,依次摆在空处。
“打开来。”秦国夫人道。
柳钧依言从第一个木箱开始打开箱子盖。第一只箱子盖掀开的一瞬间,屋子里都似乎亮堂了几分。因为箱子里堆放的是满满的一箱子珠宝首饰。有大如鸽蛋般的珠宝,有成串的晶莹剔透的宝石,有造型精美的各色黄金美玉的首饰。王源虽非行家,但他也知道,这里边的每一件物事都价值不菲。满满一大箱子的珠宝首饰,那是巨大的一笔钱财。数目暂时难以估计。
“这里边是的东西都是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物事。有很多名贵珍宝是小妹的,小妹当年得了不少的赏赐,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这一次她全部拿了出来。剩下的便是我多年的积攒的首饰玉石,还有一部分是马嵬坡中堂兄和大街死后留下的十几车财物中挑选出来的。堂兄死后,财物被禁军哄抢了一些,后来找回了部分,便全在这里了。”秦国夫人静静道。
王源静静无语,他是知道杨家的财物还剩下不少的,杨家当年豪奢无敌,杨家姐妹敛财无数。虽然遭遇变乱,遗失了大部分的财物房产,但即便如此,剩下来的也是极为丰厚的。
第二只箱子继续打开,这只箱子里没有珠宝,里边摆着的都是一卷卷整整齐齐的卷轴。这些卷轴的纸色都已发黄陈旧,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书墨之香。
“这里是三十七卷书画书帖。其中有王羲之的《兰亭阁序》真迹,有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桂阳王美人图》,有谢安的《凄闷帖》。还有张僧繇的《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图》。还有许多我也记不太清,我于书画之道也不甚精通,但我知道这些都是珍贵之物,我也不知价值几何,便全交于你变卖充作军饷。”秦国夫人淡淡道。
王源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秦国夫人轻描淡写说出的几卷画轴之名都是无价之宝,这些东西居然全部落在了杨家手中。这一箱子书画,比之第一只箱子里的东西不知贵重了多少。
柳钧打开了第三只箱子,王源心中满怀期待。第一只第二只箱子里都已经如此,这第三只箱子里的宝物岂非是惊天动地了。
然而第三只箱子打开,里边空空荡荡,一只小小的锦盒摆在箱子底部,孤零零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