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鹏举愕然道:“怎么?要百姓全部撤离么?这可怎么是好?”
王源沉声道:“不但要全部撤离,而且要将粮食物资尽数坚壁清野,不能留下一个人和一粒粮。”
马鹏举咽着吐沫道:“这……相国,这一条可否有待商榷?咱们就这么离开清江县,我清江县不就完了么?”
“马县令,你可莫要犯糊涂。徐州十余万人的大城都没抵得住叛军一个时辰的进攻。城中百姓死伤无数。清江县几万人的小城,却连一丁点的防守兵马都没有,你还指望着能守住清江么?百姓若不撤离,便要遭受屠戮之灾了。城池可以被他们占领,但百姓们只要保得周全,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房子烧了,城塌了都不打紧,将来可以重建。百姓若是被叛军杀了,或者被拉丁入叛军,那可是无法弥补之过错。”
马鹏举悚然而惊,垂手道:“相国说的是,下官糊涂了。下官马上下令去办。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王源想了想道:“你且去安排这两件事。特别是第二件事,刻不容缓。百姓定不愿意离开家园,所以要做好大量的劝说解释工作,同时也要避免恐,避免生乱。至于第三件事,我先去码头上瞧瞧。回头再跟你细说。”
马鹏举拱手道:“好,下官这便去办。相国稍坐。”
马鹏举快速离开茶棚朝马头行去。不久后,码头上传来巨大的骚动之声,百姓们的吵闹叫喊之声甚是喧嚷,乱糟糟的乱成一团。显然马鹏举已经宣布了消息和命令了。
王源喝了一碗白开水稍减焦渴,起身朝着乱成一团的码头上行去。但见马鹏举正站在那帘幕竹棚前隔着帘子解释着什么。一群团练和衙役们开始驱赶百姓回城,码头上的卸粮的民夫却还在往下搬运粮包。码头上到处是一片恐慌和混乱。
“马县令,怎地如此混乱?怎不亲自带人组织百姓们的撤离行动?还有,那码头上的民夫怎地还在往下搬运粮食?”王源沉声喝道。
马鹏举忙小跑而来,抹着汗拱手道:“崔家询问原因,下官正在对崔家人解释原委。”
王源皱眉道:“有何解释的?叫他们拔锚离开便是。”
马鹏举忙道:“可不能这样,崔家好意为我清江百姓供应粮食,原委是要跟他们解释的。”
王源刚欲说话,便听竹棚之旁一名崔家的护院打扮的汉子高声叫道:“马县令,怎地说了一半不清不白的便又走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将我崔家放在眼里不成?如此的不知礼数。”
马鹏举左支右拙,抹着汗对王源道:“相国还是稍候,下官跟崔家人解释清楚了再说,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王源心头大怒,冷哼一声喝道:“岂有此理,你一个堂堂朝廷县令,反被他们呼喝来去。正事不干,却要先跟他们解释。要解释是么?我亲自去跟他们解释去,你去做你的事。”
马鹏举愕然间,但见王源已经大踏步走到竹棚帘幕之前,正欲撩开帘幕进去。马鹏举叫了声糟糕,忙快步奔去。但见几名崔家护院已经在瞬间将王源团团围住。
“什么人如此大胆。立刻退后,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一名身材强壮的护院厉声喝道。
王源冷声道:“马县令没空跟你们解释,所以我特来跟你们解释原委。”
“那你便站在帘幕外说话,不得靠近。”护院喝道。
“笑话,面对面说话便是,这般躲躲藏藏神神秘秘作甚?我还从没跟人隔着帘子说话。你们要听便听,不听我可走了。”王源冷声道。
“嗬,好大的口气,你是何人?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护院们冷声呵斥道。
“我是何人你们不要管,我也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眼下现在时间紧迫,我没时间跟你们磨蹭。请你们立刻停止卸粮,开着你们的船离开。”王源喝道。
“哪里来的愣头青,找打么?兄弟几个,撵他滚蛋。”崔家护院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一名护院头目大声喝道。其余几名护院立刻鸹噪起来,朝着王源逼近而来。
“都住手,误会,都是误会。几位切莫动手。哎呀,可不能动手啊。”马县令摆着手冲过来,高声叫道。
“马县令,这人是哪里来的愣头青?你不教训他,我们可要替你教训他了。”护院头目喝道。
“马县令,我让你立刻去做正事,你跑来作甚?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么?”王源也瞪眼喝道。
马鹏举两头不是人,两边被呵斥,手足无措,头上热汗滚滚而下,张口结舌。
正在此时,互听帘幕之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道:“薛三,小姐有命,让那人进来说话。”
那护院头目闻听此言,忙拱手朝着帘幕笑道:“小怜姐姐,这人甚是不懂规矩,惊扰了大小姐了吧。我等这便将他驱赶离开。”
“薛三,小姐让他进来说话,你没听明白么?赶什么赶?让他进来。”那娇滴滴的女声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好吧,遵命便是。”护院头目薛三只得答应了,狠狠的瞪了王源一眼道:“进去说话吧,莫要乱看乱动乱说话,否则,哥几个将你丢到运河里喂鱼。”
王源嘴角边带着冷笑,回身对马鹏举道:“马县令,还不去做你自己的事?还要我说几遍?”
马鹏举忙躬身道:“是是是,下官这便去。一会再来同相……这个……您禀报。”
王源目视马鹏举离去,转身来稍微整理一下衣冠。听刚才帘幕中的说话,已经证明了之前的猜测,帘幕中的崔家押粮之人原来真的是个女子,难怪要以帘幕隔开。崔家大户人家的女子,固然不能在数万百姓乱糟糟的码头上抛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