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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2页)

盛烟自然应是,耳畔响着他那一声清淡的‘盛小姐’。廊外的风呼呼吹着雨,盛烟轻轻捏紧了手,像是在回应少年的上一句又像是另起了话头,发出的声音很轻:“盛烟”

像是确定了什么,她抬眸望向身侧的谢时,重复了一遍,她说:“我叫盛烟。”

谢时将伞撑正,对于身旁人适才的犹豫和试探不置一词。在两个人一起踏出长廊,雨滴落在伞上撑出花时,他缓慢地应了一句:“嗯。”

盛烟因他这一句望向他,两人视线交汇之时,他方才唤她的名字:“盛烟。”

她望着他,少年有一张冰冷而柔软的嘴唇。

而她不曾告诉自己这是动心。

后来盛烟开始觉得有关世界的命题变得不一样。

她和槐花成了很好的朋友,和玉苏那个平日不怎么爱讲话的人也偶尔可以聊上半刻钟,至于谢时,至于谢时

盛烟看着正在看她功课的谢时,一时间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同他才过去的两年。

他始终是她的救世主,她开始是他的朋友,两年让他们都成长了很多。

其实这两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例如盛夫人生了一场很重的病,盛映珠为了照顾盛夫人从书院退了学,再没有时间寻盛烟的麻烦。江南的名医都被盛府请了来,但大夫为盛夫人把了脉之后都说实在是寻不到病根还让盛府另请高明。

江望后来私下来寻过盛烟两次,满嘴谈着什么情爱,在墙后偷听被恶心坏的槐花一棍子将人直接打跑了,阴阳怪气地去谢时面前告状。后来江望被恨铁不成钢的江父送去了西北的军营,放言说不拿个军功就别回家。

江莹在半年前回了长安,临走之前寻到盛烟似乎想同她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江莹有一双清高不问世事的眼睛,但那日却罕见地挂上了些许茫然,像是一个做错了事但是不知如何补救的孩子。

学堂中的其他人一部分参加了科举,有的一举成名,但大多还是名落孙山。还有一些后来盛烟偶有了解的小姐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早早地回府等待相看嫁人。

书院的人已经快完整地换了一波,那个曾为难她的夫子也远去了长安,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盛烟一直都在。

那些盛烟曾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盛夫人病重之后,盛父纳了很多很多小妾,其中一些甚至开始讨好盛烟,盛父对于这样的举动竟也默许。盛烟将那些小妾的示好一一婉拒,偶尔会去看看昏迷的盛母。

谈不上怨恨也谈不上原谅,她只是默默地当着一切的旁观者。有一日她撞见了被小妾堵在墙角的盛映珠,心中不由有些五味杂陈,她的嫡姐再没有从前的趾高气昂,望向她的眼神屈辱又沉默。她望着盛映珠,在小妾娇笑着上手的那一刻转身离去。

谢时告诉过她,不要以德报怨。

脱开盛府曾经桎梏她的一切,她在这漫长的两年中,终于明白了父亲、母亲、姐姐、江莹、江望以及那些同窗所做的一切是恶,而谢时在一开始就同她说过,对于恶,她可以不选择原谅。

她望着为她寻完错已经开始看书的谢时,眼睛许久未动,这是两年前的她如何也做不出的事情。盛烟需得承认,人在得到了纵容之后,就会变得不那么小心翼翼。

外面刚巧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她看着他出神。

似乎从某一个雨日起,从她遇见身前这个人开始,那些牢牢困住她的阴霾便开始或快或慢地走向消散。

她无可抑制自己放在谢时身上的目光。

该如何形容呢?

自记事起,盛烟便觉得自己很‘穷’,无关钱财。

她无父无母,唯一在身边的祖母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些复杂的忌惮。老人对她算不上差,但也遑论好。她常觉得自己只是江南一个若无若无的鸢,就是那种牵线便被放在空中断线便要坠入泥潭,从来都身不由己的玩意。

她会被人欺负,父亲,母亲,姐姐,同窗,她就如同槐花口中所言,从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软包子。

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办,也不知道她能怎么办,即使站在很久以后她依然无法为当时的自己指引答案。她哪怕不明白孤独,但她是孤独和悲伤的。

这一切在谢时出现之后被打破了,他带着槐花和玉苏,像是光、花和雨露一起降临她贫瘠的世界。

那个眸光永远清冷的少年永远将她护在身后,语气淡漠但会和她说:“你可以跑”、“你可以不原谅”、“你可以想要”。

他给了她所有她能想到的庇护,帮她将骨子里的那些软一点一点给洗掉了,然后告诉她,她可以这样那样做,在日后漫长的生长里,她的灵魂里一直有他的影子。

后来盛烟拥有了很多,父亲,哥哥,地位,财富,爱,恭敬,敬仰。但她望向这些时,却只会想起那个少年。

他似乎永远站在她灵魂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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