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她怔怔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山崩了,人大概也埋骨于青山中。
如果卫庄还活着,如果他想要找她,其实容易的很。他一定知道自己进不去函谷,会来这里等他的。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他没有来。
“都这么久了……”说话的人淡淡说着,顿了好久,又加了一句,“也许永远也出不来了。”
赤练没有吭声。江木等不住了,他狠狠地瞪着她,她恍若未觉。
江木勉力装作平静,“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你到底要发怔到几时?你愿意在这里等上一生,我不愿意。”
“是,流沙不能建立在虚渺的希望之上。我们去找他!”赤练柔细问着,眼里是亮晶晶的期待。她说:“好吗?”
到底,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关注他。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最先顾及我的感受?
赤练已经确认那人已经死了。在那里的其他人,后来没有一个传出过消息。那不是黑土粉的威力,在她记忆里,那次强烈的震荡,是天灾。
它叫做地震。
一直不信天的卫庄,也死在天威之下了。她有什么理由不信?
她即使已经确信,还是折磨着自己,折磨着别人。
赤练,这样死磨着真的很痛苦,我真的等不了多久了。要么让我独自去流浪,死在无人无津的沙滩,要么,让我完完全全地掌握你,不会菲薄自己、妄想太多。
他很烦躁,稍长的指甲轻轻抓着平滑的桌案,背过身,声音酸涩难言:“不好!”
可是江木走到门外,就又返身折了回来。
这一切都要等函谷一战的结果明晰了才行。
“喂,张良那个家伙呢!”春日夷光殿桃花繁茂,绿荫深处,一声稚嫩而气恼的女声喝止了大将军姬无夜一行人。
身份高贵的红莲公主,并不总是这样毫无礼度的。那一天,可能是因为张良这个家伙确实可恼,每次玩捉迷藏都躲藏的无影无踪;也有可能是因为嘴碎的小宫女告诉她,那个大胡子的将军总欺负哥哥韩非。
都说大将军姬无夜权势极大,可极大是多大?
面孔丑陋的大将军停住了脚步。顿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脚步跟着唰地定下,梭形的队形依然整齐而明朗。
微风轻荡,垂柳拂过夜池,在水面扫过一串金粼粼的繁漪。莺鸣宛转之余,整个宫苑里就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和落花簌簌。姬无夜直直地看着柳荫下的红莲,似乎是被此情此景吸引。他的随从全部唰地偏过头,目光刻意从将军注视的人身上挪开。
但红莲感觉得到,这些人的恭敬只是对着大将军姬无夜,对她这个王室的公主,有的,只是压制着的鄙夷和震怒。
从没有人敢这样跟大将军说话!连韩王安也不行!
“公主殿下!”姬无夜微微低头,拱手为礼。
他的声音厚重粗哑,像一头猛虎在低低咆哮。红莲有些后怕,但依然撑起面子气鼓鼓道:“大将军刚刚看到张良了吗?”
姬无夜朝后面的随从低声嘟囔:“你们知道谁是张良?”
“禀将军,张良是韩相张平之子。”
“嗯……”姬无夜转面回复红莲,“公主既然要见,臣立即派人去找!”
这个鲁莽的大将军,果真放着正事不干,命人一本正经地将张良从她的衣服堆里押了出来。彼时,张良睡眼惺忪,一脸迷惑地张望着,脖子还缠着红橙黄绿乱七八糟的飘带。
红莲勾唇忍笑,刚要称谢,却见清醒过来的张良一怔,挣脱左右的人,慢条斯理整理好自己的鬓发衣带,对姬无夜拱手施礼道:“大将军,小子失礼了,见谅。”姬无夜傲慢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摇大摆去往韩王所在的大殿复命。
那年,她十岁。
又两年,韩相张平亡故。张良守完首七,来宫里向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