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马尚之所以要将赤豹营单独编制,表面上看是尊重这些技艺不凡的剑客,实际上却是暗中防备着,不令他们介入军机大事。
这一次司马尚让江木登台比剑,江木也渐渐体会出了一些深意。“将军,难道说这场比试的真正用意,是以‘成为李牧将军亲兵’为饵,想要钓出混入赤豹营的奸细?”
司马尚冷笑道:“正是。赤豹营剑士之前接近将军的机会不多;如果他们之中确有居心不良的人,就绝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会不择手段的求胜,而求胜心切,往往就会暴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江木来不及答话,忽听身畔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仰头看去,发现台上已经换了一对交手的剑客。系白巾的那位壮士身形魁伟,虬结的肌肉将粗布短褂撑得鼓鼓的,一柄重剑挥得是虎虎生风。此人的剑术不耐看但实用。
简单干脆,杀伐之气极重,一看就是沙场上久经考验的;尤其是自上而下的那一劈,似带着千钧之力,简直能把对手的骨头都给劈碎了。而系红巾的却是个苍白瘦削的汉子,几乎难以招架这样的重招,每挡一击便要踉跄着后退一步。
司马尚正看得入神,听见身边江木小声叹了一句:“……要败。”
“可不是。”不知何时挤到他们身边的牛二随口接道,“力气差太多,红的那个根本不是对手嘛。”
“……我是说白巾那人,要败了。”
这话很快便湮没在一片惊呼声中。就在方才,那个连连后退几乎挨着演武台边缘的瘦削剑客步法一变,虚晃过迎头砍下来的重剑,身子如乳燕投巢一般切进了对手怀里。使重剑的汉子蓦地一惊,欲退已迟,竟被系红巾那人反手一剑刺中了耳后!
这一剑又快又刁,凶险狠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壮汉疼得大吼一声,捂着左耳,鲜血淌了满地。
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兴许是这股铁锈味儿刺激了军人嗜血的本性,有人狂呼喝彩,有人大声叫骂;牛二兴奋地一把扯住了江木的袖子,一叠声地问道:“葛兄弟厉害啊!你是怎么看出那人会赢的?!莫非你竟料到他会使这一招?难不成你认识那人?”
江木被这成串的问题吵得晕头转向,只摇了摇头。
司马尚凝神道:“这一招以前似乎见过,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合——看来,此人的实力应该还有所保留。”
江木道:“我可以去试试他。”
司马尚立刻转过来,握着他的肩郑重道:“你可有把握?”
“七分。”
“……若有危险,就及早认输,或者跳下台来。”
其实江木说的是只有七分把握打探出方才那人的师承,但看着司马尚一脸护犊子的表情,他只好微一颌首,默默跳上演武台。
军中医官已经将先前的伤者抬走了。有两个小兵扛了一大桶水来,匆匆冲刷着台上的血迹。江木仆一出现,演武台东西两侧立刻捶起大鼓,声震如雷;底下起哄叫好声不断。
系红巾那人向他一拱手,朗声道:“在下赤豹营鲁句践,请小兄弟指教。”
江木也道:“在下壁字营盖……葛大。请指教。”
不料两人互相道了名姓之后,就各自僵持不动了。系红巾的剑士好歹还跨前一步,摆了个起手式,江木却是直挺挺地矗在原处,连剑都不拔。
鲁句践原本见江木形貌尚小,至多不过弱冠,因此有意相让;如今底下嘘声四起,终于也顾不得了,再次跨前一步道:“小兄弟为何还不出剑?”
江木道:“我一出手,你就败了。”
鲁句践一口气噎着嗓子,差点抽过去。连带司马尚都在底下猛捶额头——这小子平日里话少得很,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气死个人。
再看台上,鲁句践怒火陡升,出手不再容情,口中轻叱一声,一道青霜便如流星一般疾掠出去,直指江木喉下三分。此招虽无甚机巧,难得的迅捷无比,气势惊人,剑风中似裹了七分内劲,十分杀气。
江木上身不动,脚下向左跨一小步,不多不少刚好避过此剑。
鲁句践冷笑一声,手腕翻转后大臂一带,长剑向外划了一个凌厉至极的半弧——这一式变化极快,倘若命中,足以将人当胸截为两段!
江木却韧如迎风蒲柳,半个身子向后猛弯下去,令寒刃擦面而过。说时迟,那时快,鲁句践像早就预料有这一躲似的,脚下急走两步蓦然跳起,足尖踢向江木的踝骨,意在令他失去平衡。江木却永远比他抢早一瞬,于间不容发之际整个身体故意翻倒,触地后轱辘一般滚了开去。
鲁句践气得将剑一把插入木制的台中,喝道:“小子到底要不要比?!”
江木爬起来掸掸灰道:“要的。”
“如此无赖做派,哪里像是在比剑?”
“军中斗剑,无非各显本事而已,先前将军也没有规定不许在地上滚。”江木道。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乱哄哄的笑声;司马尚用袖子捂住脸;只有牛二憋红了脸大喊道:“葛兄弟莫怕他!用你宰牛的那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