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到了莲花洞口,那毫毛变的小妖,俱在前道:“开门!开门!”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道:“巴山虎、倚海龙来了?”
毫毛道:“来了。”
把门的小妖道:“你们请的奶奶呢?”
毫毛用手指道:“那轿内的不是?”
把门的小怪道:“你且住,等我进去先报。”遂转身入内,报道:“大王,奶奶来耶。”
金角、银角大王闻说,即命排香案来接,倒也显得隆重,远处的金蝉子瞧见,心中暗暗奇怪,这金角、银角大王那可是太上老君手下的童子,缘何对这妖怪这般敬重,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心。
孙悟空听得暗喜道:“造化!也轮到我为人了!我先变小妖,去请老怪,磕了他一个头。这番来,我变老怪,是他母亲,定行四拜之礼。虽不怎的,好道也赚他两个头儿!”
好大圣,下了轿子,抖抖衣服,把那四根毫毛收在身上。那把门的小妖,把空轿抬入门里,他却随后徐行,那般娇娇啻啻,扭扭捏捏,就象那老怪的行动,径自进去。又只见大小群妖,都来跪接,鼓乐箫韶,一派响喨;博山炉里,霭霭香烟。他到正厅中,南面坐下,两个魔头,双膝跪倒,朝上叩头,叫道:“母亲,孩儿拜揖。”
孙悟空道:“我儿起来。”
却说猪八戒吊在梁上,哈哈的笑了一声。
沙悟净道:“二哥好啊!被这般吊着,你也笑得出来!”
猪八戒道:“兄弟,我笑中有故。”
沙悟净道:“甚故?”
猪八戒道:“我们只怕是奶奶来了,就要蒸吃;原来不是奶奶,是旧话来了。”
沙悟净道:“甚么旧话?”
猪八戒笑道:“弼马温来了。”
沙悟净道:“你怎么认得是他?”
猪八戒道:“弯倒腰叫我儿起来,那后面就掬起猴尾巴子。我比你吊得高,所以看得明也。”
沙悟净道:“且不要言语,听他说甚么话。”
猪八戒道:“正是,正是。”
那孙大圣坐在中间问道:“我儿,请我来有何事干?”
金角大王道:“母亲啊,连日儿等少礼,不曾孝顺得。今早愚兄弟拿得东土唐僧,不敢擅吃,请母亲来献献生,好蒸与母亲吃了延寿。”
孙悟空道:“我儿,唐僧的肉我倒不吃,听见有个猪八戒的耳朵甚好,可割将下来整治整治我下酒。”
那猪八戒听见慌了道:“遭瘟的!你来为割我耳朵的!我喊出来不好听啊!”
噫,只为呆子一句通情话,走了猴王变化的风。那里有几个巡山的小怪,把门的众妖,都撞将进来,报道:“大王,祸事了!孙悟空打杀奶奶,假装来耶!”
金角大王闻此言,那容分说,掣七星宝剑,望孙悟空劈脸砍来。好大圣,将身一幌,只见满洞红光,预先走了。似这般手段,着实好耍子,正是那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唬得个金角大王魂飞魄散,众群精噬指摇头。
金角大王道:“兄弟,把唐僧与沙僧、八戒、白马、行李都送还那孙悟空,闭了是非之门罢。”
银角大王道:“哥哥,你说那里话?我不知费了多少辛勤,施这计策,将那和尚都摄将来。如今似你这等怕惧孙悟空的诡谲,就俱送去还他,真所谓畏刀避剑之人,岂大丈夫之所为也?你且请坐勿惧。我闻你说孙孙悟空神通广大,我虽与他相会一场,却不曾与他比试。取披挂来,等我寻他交战三合。假若他三合胜我不过,唐僧还是我们之食;如三战我不能胜他,那时再送唐僧与他未迟。”
金角大王道:“贤弟说得是。”教:“取披挂。”众妖抬出披挂,银角大王结束齐整,执宝剑出门外叫声:“孙悟空!你往那里走了?”
此时大圣已在云端里,闻得叫他名字,急回头观看,原来是那银角大王。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凤盔欺腊雪,身披战甲幌镔铁。腰间带是蟒龙筋,粉皮靴靿梅花摺。颜如灌口活真君,貌比巨灵无二别。七星宝剑手中擎,怒气冲霄威烈烈。
这银角大王长得倒的确俊美,比之那二郎神也不遑多让,倒不似个妖精。
银角大王高叫道:“孙悟空!快还我宝贝与我母亲来,我饶你唐僧取经去!”
孙大圣忍不住骂道:“这泼怪物,错认了你孙外公!赶早儿送还我师父师弟白马行囊,仍打发我些盘缠,往西走路。若牙缝里道半个不字,就自家搓根绳儿去罢,也免得你外公动手。”
银角大王闻言,急纵云跳在空中,轮宝剑来刺,孙悟空掣铁棒劈手相迎。
他两个在半空中,这场好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难藏兴,将遇良才可用功。那两员神将相交,好便似南山虎斗,北海龙争。龙争处,鳞甲生辉;虎斗时,爪牙乱落。爪牙乱落撒银钩,鳞甲生辉支铁叶。这一个翻翻复复,有千般解数;那一个来来往往,无半点放闲。金箍棒,离顶门只隔三分;七星剑,向心窝惟争一蹍。那个威风逼得斗牛寒,这个怒气胜如雷电险。他两个战了有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孙悟空暗喜道:“这泼怪倒也架得住老孙的铁棒!我已得了他三件宝贝,却这般苦苦的与他厮杀,可不误了我的工夫?不若拿葫芦或净瓶装他去,多少是好。”又想道:“不好!不好!常言道:物随主便。倘若我叫他不答应,却又不误了事业?且使幌金绳扣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