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燕歌骑着青鹿盈盈一笑,得意俏皮:“黄师兄,你与不与我一起走?”
黄宗石转了脸色,朝着玉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故作正经地道:“咱们当然与瑶光大人同行。”他心里与旁人一样,颇有些忌惮瑶光变化无常的手段,却不能当面说破。
姬燕歌嗤笑一声:“你少来!”两人交谈了片刻,便即道别。
姬燕歌本来心情甚好,等走下山脚,连月晴好,地上阳光暖照,却见她与沈秋水来时的几行足迹尚在,心里忽然一酸。
再放眼望远,只见眼前茫茫一片雪地,悄寂无人,唯独她一袭雪青色锦缎披风伴着青鹿,苍凉而宁静。再回头一看,昆仑□□的虚影仿若白银世界,轮廓温柔而恍惚。
姬燕歌霎时之间心情大变,酸楚不已,便高兴不起来。一路上往往避开与沈秋水同行而来的旧路,连经过药王谷也避之不及,只声催青鹿快走,古道荒草、江烟渡口,却见这个少女骑鹿渐渐地走远了。
她如此赶路,不过十日就到了锦官城。姬燕歌思量心事,虽然袖中揣着青城派囚牢里两位前辈托付的家谱,却忘了去唐门找唐厉,一路远行,又过了三五日,就到洛阳城里。
时至午日,东市虽歇,但毕竟繁华闹市,姬燕歌怕行走不便,随即纵出青鹿任它去郊野游逛,自己径自穿过朱雀大街,沿路寻找昆仑派投宿的客栈,走到一座坊间,却见街头正有一群人在打斗。
姬燕歌不料刚一进城就见江湖人打闹,不由驻足远观,却见三个灰衣男子围攻一名唐门弟子,心思一转想起唐厉来:小唐也到洛阳了?
只见那唐门弟子短刀使得极好,正与两名灰衣男子缠斗,另一名男子闪身避过,转到他后方忽然偷袭。那弟子回护不及,却见他衣袖上现出一道深深血痕,已经受伤,仍在咬牙硬撑。三人见他已伤,更是纵起夹击。
姬燕歌看到这里,当即掠出抢上前,从袖中出剑扬鞘。三个灰衣男子未料还有后援,顷刻被她用剑鞘连点了几处大穴,动弹不得。
那弟子用手捂着伤口,指缝中仍有鲜血渗出,道:“多谢姑娘。”姬燕歌也不多话,忙依他所言,扶着他穿过两条长街,这时从长街那头奔来两个男子,就听那弟子叫道:“刘大哥,刘二哥!”
那两个男子到眼前,姬燕歌看他们面貌有些相似,心道原来是两兄弟。
两人给同伴上了金疮药,转身打量姬燕歌一番,似乎难以相信一个小姑娘有如此武功,却仍是一抱拳,无不感激道:“多谢姑娘救命恩德!在下刘玉川、刘鸿云,请教姑娘的名讳?”
姬燕歌道:“你们可是唐门中人?”见刘家兄弟点头,又道:“你们是谁的属下?”
当这时,就听临街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又有男子喊话声由远及近,朝他们走来:“大刘二刘,他伤得要不要紧?”
唐厉见刘鸿云站着不动,便道:“二刘,你怎么样?”说话间已走近了。
刘玉川一见,就对姬燕歌道:“来了,他就是老大!”姬燕歌闻言回头。
唐厉只见那少女转过身来,上穿水红色软缎穿花撒金两重衣,一袭孔雀青绣球锦束腰九幅裙,踏着鸦色小银如意纹圆角靴,眼角眉梢,佳人如斯,不是姬燕歌又是谁?重逢之际,两人不由都是一笑。
唐厉走过来看了看同伴伤势,道:“你们且送他回小九庄休息,再来谪仙楼吃饭。”
刘家兄弟看唐厉眼中似有惊喜之色闪过,他二人忠实憨厚,也不曾多想,应声便走远了。
唐厉与姬燕歌先去谪仙楼吃饭,边走边朝她一看,眸中无不幽怨,故意道:“真是人情如纸,你到了蜀中,竟不来找我。”
姬燕歌被他装出的夸张表情激出一身恶寒,疑惑道:“你在跟踪我?”
唐厉耸了耸肩:“不是跟踪。你的青鹿嚼坏了锦官城那么多名贵凤竹,我想不知道也难。你看,咱们为追你赶路,踢坏了川江帮的衣物供给,我的属下还受了伤。”
姬燕歌那时心情糟糕,哪还记得绕进锦官城找他?现在想来不由赧然,只得微微一笑。
唐厉与她进了谪仙楼,径自坐下吃饭。他心想姬燕歌这一路来,蜀中饮食大多麻辣,恐不和胃口,便专点一些南方的清淡菜肴。
店小二刚叫一声“得嘞”,就听临桌有两个怪声道:“小二,不许给他们上龙井虾仁!”“然也,不许上,不许上。”
店小二跑堂多年,哪经历过这等奇事,一时愣了看向唐厉:“客官,这……这……”
唐厉以为遇上了市井无赖,也不回头,只道:“换莼菜羹来。”
却听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莼菜羹也不许给他们上!”先前的两个怪声一起应和:“然也,不许上。”“师弟们此言有理。同一盘菜,店里只有咱们在品尝,那才能吃得香甜。假若他们和咱们品尝同样的菜,咱们便吃不香甜,那可怎么是好?”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道:“三位师弟,不可胡闹!”
姬燕歌看了唐厉一眼,心道:这三个怪人疯疯癫癫,总算还有一个正常人出来说话。
却听方才那声音接着道:“但你们真的胡闹起来,我也没有办法。”
一听这话,姬燕歌长吁出的一口气又提起来,当即从钱袋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对店小二道:“这里是五两。快上菜罢。”
临桌那几个怪人道:“咱们出五两一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