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追赶樊瑞的一共有五个公人,领头的是本县姓胡的都头,此人本领不见有何了得,唯有一样本事极讨县主的欢喜:那就是其人狗性十足,脸皮又厚又硬,平时贪得无厌,县里每有官司,他总是甘愿出头当马前卒,去找事主商数,回来又向县主如实禀报,以讨得碗残羹剩饭,行为卑劣人所不齿。而且每与人商讨时,人家的话犹未讲完,不管有理无理,他的手板已习惯地摊了开来,故此滕县一城百姓便送了给他一个浑号叫作“胡摊手”。
当年古二歪在滕县因做贩运等的生意与人争执,曾经找过胡摊手帮忙,因此认识。那晚古二歪、殷天鉴带武师来找郝老爹晦气,胡摊手收贿后便撤走南门兵丁更夫,方便古二歪去杀人放火,谁知撞着下山虎搅局,反而赔了殷天鉴、刘子羽等几条性命。又被项充的飞刀打得的古二歪和段天雄三人魂魄不齐,唯有狼狈地匆匆来找胡摊手,待公人们装模作样来城隍庙前看时,这里已大火冲天。熄火之后古二歪见茅屋虽然烧了,但里面怎么也找不到郝老爹的尸骨,他仍然不甘心,便买通了胡摊手布线追踪,看看会有什么江湖人物来找郝老爹,再沿线追寻下去,非置郝老爹于死地而后快,所以,香烛店的汉子便是胡摊手的手下扮的。
那胡摊手带着手下四个公差马不停蹄地一路追来,进到裂谷口,往里面不住的张望,只见狭窄的谷道内不见阳光,阴沉沉、静悄悄的,阴风吹出谷口,不由人不激灵灵地打个寒噤,他们越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相互影响之下就越加变得胆怯而裹足不前。这五个人,你眼望我眼,似乎谁都不愿意迈出第一步。不愿归不愿,胡摊手下巴一扬,意思是一定要进去。那自然是一个欺一个,最后,身材最矮小的一个姓凌、绰号叫做玲珑骰子的捕快被推到最前面,此刻见他似乎又矮了两寸,两腿不摇自抖,一步一颤地挪进四门岭裂谷里。
玲珑骰子带头,一个姓罗外号叫罗锅子的捕快排第二,第三个跟着走的公差名叫田德贵,据说是县里田押司的族弟,胡摊手是第四个跟着的,走在最后面的是姓谷在家乡被人叫做谷墩儿的新人,这个谷墩儿的块头虽然大,但当差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仅会一点粗浅的功夫;胡摊手几乎每次捕盗辑匪总要带他在身边,胡摊手并非与谷墩儿有亲或认为谷墩儿有什么特别的本事,而是觉得有他跟在自己后面用来挡暗箭,那是最稳妥不过的。就这样拉开距离一个跟一个,五个公人各自抄起家伙,顶着谷里吹出来的阴风,全神戒备进入四门岭峡谷。
玲珑骰子拿条棍棒,扑打拨弄着地上的枯草秃枝给自己壮胆,走在最前头。
胡摊手抖动着手上的铁链,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壮胆,又用玩骰子的口吻吩咐道:“宝骰转不停呀,一把全散开——”
这五个公人里面,最油的罗锅子挤出笑来说道:“嘿嘿,玲珑骰宝别走得太快了呀,小心草里伏着个大虫,扑了你这小骰子作午饭呢。”
玲珑骰子听得有道理,说道:“罗锅哥哥,不如我用水火棍开路,拨草惊蛇,我俩并肩子上,也好有个照应呢。”
罗锅子仰头望了下山崖说道:“人会不会跑上去呢?”
胡摊手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快进去吧,说那么多大话有什么用!刚才那小子要跑上去,有我们五对眼看着呢。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人跑了我唯你是问。”
田德贵也说道:“就是,他只一个,我们有五个,有什么好怕他的?我们还是进去吧。”
这话似乎给了前面两人一点信心,罗锅子做了个怪表情,轻轻推了下玲珑骰子的手肘,玲珑骰子会意,两个人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进入四门岭裂谷。就在此时,谷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尖哨般响声,听得人毛骨耸然,原来是山谷的风经过那狭窄之处发出的。玲珑骰子吓了一跳,回身便想要溜。胡摊手举起手中铁链一抖,“咣啷”一声,顺便送了他有力的一脚,玲珑骰子的惊魂稍定,胆怯地扫了四个人一眼,忍着痛极不情愿回头继续前行。
此刻虽已到午时,但太阳却似了无生气的只得个照字,晒到裂谷里的五个人身上不见温暖,只透出丝丝的寒意。四野起风了,谷里那山风呼啸着一声接一声地怪叫,更增加了几分恐怖。这五个公人一脚高一脚低地搜索着草丛,找寻樊瑞。
不久,伏在崖上的樊瑞从听到人声到见了人影,望着这五个公人逐步走近。自从爬到崖顶上面起,樊瑞一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好好地耍这几个做公的,害了自己象做贼一般逃跑近一个时辰的路。还有,郝老爹、项充和李衮三个又怎么样了?最好能够抓个公差来问个究竟。樊瑞一边在想,郝老爹他们三个人的影子一边不住在晃动,令他集中不了精神思考。但尽管他费尽脑筋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满意的计划来,而那几个公人却越走越近,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了。正此时,听得罗锅子怪叫了一声道:“呀,这是什么东西?”
田德贵闷声闷气的说道:“罗锅呀,踩到金矿了吗?这等大惊小怪的,人吓人会吓死人呢。”
只听得罗锅子声音颤抖着分辨道:“不……不是的呀,这是……是个人哪!”
胡摊手闻声从后面赶上来喝道:“是何人在此荒山野岭里面装神弄鬼?”
寂静的裂谷只有山风回答他。
玲珑骰子指着前面颤声说道:“鬼、鬼?这……这前面可就……是鬼……鬼把门……门了呢?”
樊瑞在崖上听不真切,也看不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奇怪。原来刚才是罗锅子齐膝的草地上走着走着,忽的一脚踢在什么东西上面,那像是根铁棒,硬梆梆的,痛到钻心,他自然大叫了。谁知他低头看时,更令他惊讶的是,他看到一幅灰蓝布包着什么,好像是人的大腿。这下非同小可,几个公差如临大敌,围过来要看个究竟。只见地上果然倒头躺睡着一个老道士,田德贵用手探了下鼻息,抬头对胡摊手摇了摇头,几个人都没有吭声,谷墩儿用脚使劲挑了下老道士的尸身,哇,那尸体纹丝不动,而谷墩儿这般个头却打了个踉跄,竟差点闪了腰,原来这尸身重逾金铁。五个都是做公差的,这般怪异之事却闻所未闻。胡摊手仍是有点不信,对着田德贵指指尸体,意思是两人一起抬抬试下,谁知更怪的事却出现了,田德贵抬的是尸体的头部,那头如铁铸般根本抬不动,反而手抓处的花白头发随手而脱,吓得田德贵连连“呸”声吐口水,心里暗叹晦气。而抬脚的胡摊手也好不到哪里,那双脚也如在地里生了根,胡摊手一发力,登时站了起来,但手上却多了只又脏又破的麻鞋。
这地方离樊瑞伏身的崖顶不远,听到公人们在议论发现死人的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