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你一言我一语,地上跪着的赵奕却始终灼灼地望着韩文殊。
“都住口!”一声清冽的呵斥声打断众人周围喧闹的议论声。韩文殊自进帐以来始终未发一言,但在场所有人都已看出她面色不善,皆知她怒极欲发 ,众人生怕她急怒之下重罚赵奕。
“说。”韩文殊睨着赵奕,薄唇中吐出这一个字。
赵奕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些愤愤,道:“今日一早,末将刚从四营练兵回来,就看见执金吾的人在军营围栏外鬼鬼祟祟,不过今日的围外巡逻与站岗值守轮班到三哥,末将也不好直接插手,便私下里与三哥说了这情况。”
说完他斜眼望向左手边一个年纪稍长,有些精瘦的银甲将士,那将士乃是韩文殊麾下一员大将,名叫许志臻,只见他朝韩文殊肯定地颔首,道:“赵奕所言不差,末将也派人去巡查了一圈,执金吾的人确是在离咱们不远的地方扎了个营,末将亲自去询问了一番,为首那人说是追查匪贼,字里行间中暗指咱们银羽军里进了贼——”
许志臻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梗塞,似有难言之隐,赵奕便接过话头,拦口道:“三哥你说话客气,我可没你这么好脾气!他执金吾就是无事生非,找咱们银羽军的麻烦,韩将军您没听见他们那话说得多难听,那就是指名道姓地骂咱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却一无是处连进了贼都不知道,最后连‘私藏贼寇’这样的词都用出来了,您说这事谁听了不蹿火!而且他还、他还说——”
“赵奕,别说了!”许志臻见他险些要脱口而出,忙喝住他的话。
赵奕斜目看到他投射而来的眼色,长叹一声泄了气。
韩文殊见他二人欲言又止,轩眉一挑,寒声询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先不说这个,总之他们言语挑衅,一个没搂住,赵奕一拳打死他们那一个巡捕。”许志臻愁眉不展道。
韩文殊面沉如水,以他二人的说辞听来,执金吾并未硬闯,而是己方前去探询时两方发生口角,最终大打出手以致误伤。韩文殊心一沉,怒其不争,低声问道:“谁先动得手?”
“当时双方都有争吵,场面太乱,根本没看清……”许志臻实话实说。
这时,一身着铁甲的中年男子步入,身后跟着几个大摇大摆的巡捕,只听他们扬声问责:“管事的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躲起来训话,把咱们冤死的兄弟晾在一旁不管,韩将军真当我们北军是吃素的啊!”
韩文殊心中冷笑,这些人哪像是刚死了同伴,一点受害者的样子都没有,一脸阴险得意,分明是蓄意制造这场事故,成心陷害她银羽军。这其中盘根错节她还不甚明了,但是北军的恶意却已显而易见。
韩文殊冷眼瞧着,因她官职仅次于丞相,便未先开口。
“下官北军中尉左丞魏肃,见过韩将军。”那人弯腰躬身态度傲慢地行了一礼。
“魏左丞的来意本将军已经知晓了。”韩文殊面色铁青。
“那韩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说着他眼角瞟向一旁跪着的赵奕,眼中阴毒的邪光一闪而过。
韩文殊面色阴沉,公事公办道:“派人将尸首送到京兆尹,将赵奕……”
说着顿了顿,微微侧首看向赵奕,随即沉声道:“收押天牢,听后处理。”
☆、面圣
林光宫。
嬴珩从长生殿行完祭神大典,便回到寝宫。然而他却一反常态,面无表情地对窗而坐,丝毫没有要翻动桌上奏折的意思。
一个年纪尚轻的寺人从门外闪进,因为动作很轻,并没有吵动嬴珩。陈顺朝那寺人使了个眼色,随后悄无声息地告退。
每每到林光宫,嬴珩总会想起曾经在此处饮了一大壶桂花酒,肚子都喝胀了也没有一丁点醉意,对饮之人却已经酩酊大醉,倒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嬴珩会想尽办法让她清醒,招数千奇百怪,总之她那时只要清醒着就挺有意思。而现在,他倒是希望她安安静静地睡下,没人打扰,也只有她睡着,他才敢肆无忌惮地望着她。
这林光宫乃是他二人幽会之地。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嬴珩便不敢再召她到林光宫,即便是仲夏,他也极少离宫来此避暑,他心中踌躇着今年是不是应该试探试探,他最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韩文殊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哀恸却又只能憋在心里的女子……他就这样对着窗外的雪梅发呆,左右拿捏不定。
雪梅,雪梅。雪梅亭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陛下,江辙来了。”陈顺低声说道。
寝殿的一片宁静被打断,嬴珩皱了皱眉,从思绪中被拉回。
“让他进来。”嬴珩将托腮的手放下,坐直身体,神经严肃仿佛在等待宣判。
随后从门外进来一个青衫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黑黝的皮肤满是风霜。他站定后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样的物件,递到嬴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