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殊听出她语中试探的意味,但还是茫然不知她问的这些是何意,只得沉默不语。
韩文殊的静默到了灵鸢眼里,倒是成了另一番含义,她小心翼翼地开解道:“公子自从那日未去上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奴婢听说公子还去见了刘二公子,奴婢以为、以为误会都已解开了。”
韩文殊自然是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误会,但是也多少可以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灵鸢这个下人应是全韩府唯一知道她是女身的人。韩府的雪梅亭乃是她所居住的内院,外观清雅大气,别具匠心,内里她的房间却是另一番景象,漆器的女子妆台,床前的月影纱,雕工精致的篦子小物,样样都宣示着这是一个女子的闺阁。而这样的房间,迄今为止除了主人,就只有灵鸢一个人进来过。
所以,如果连灵鸢都这般说,那便是她所料无误,她曾经与如意有过一段情这件事已是确凿,那么,他应该是知道她是女子的吧……
“是解开了,都解开了……”
韩文殊怜悯地笑着,能有什么是解不开的呢?
人都死了……
静默片刻,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与灵鸢对视一眼,灵鸢会意,便小跑着去看外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灵鸢回来,神色有些不同寻常,声音幽深地告知她,沛国公府的大公子刘盈有急事求见。
刘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刘如意的兄长。他来有什么事?
韩文殊听出灵鸢声音中的询问,那意思好像是说:如果她不想见,大可搪塞过去。
但是想到沛国公府的声名地位,回绝未免失礼,便匆匆选了一套衣衫换上,便迈开步子走出雪梅亭。
☆、韩信(修)
韩文殊步入前厅时,入眼所见一个儒雅斯文的男子神色不安地跪坐在坐垫上。
“什么风竟然将刘兄吹来了,别来无恙啊!”
她想了一路的客套话,最后决定用万年不变的剧本语态将这句寒暄敷衍过去。
刘盈莫名的有些不寒而栗,他慌乱地站起身,战战兢兢地回了一礼,可能是想到了二弟还缠绵病榻,他鼓足勇气,恳切地盯着韩文殊的那双明亮的眸子,像是哀求一般地说道:“文殊,为兄也不与你客套了,为兄就是来求求你,去看看如意吧,自从那日你离开,他便不吃不喝,他那身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啊,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都还不让说出去,就那么扛着,我身为兄长看着心疼啊……”
刘盈断断续续地将这些话说出,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他将头深深伏在她的脚下。韩文殊忙伸手相扶,她直觉地感到眼前这个男子这般屈尊降贵不光是为了亲弟,好像还掺了些像是愧疚的东西。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日见到刘如意便觉得他有些隐疾,白白瘦瘦的,脸色也不大好,这几日上朝与纪澄同行,也隐隐约约听他抱怨过最近沛国公府闭门不见客,总是将他拒之门外。她想,许是真病了。
“刘兄为何来小弟府上?如意兄若是病重应该到医馆去找大夫啊……”韩文殊将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不含一丝感情。
刘盈见她有意生疏,一脸难色,唉声叹气道:“二弟说什么也不让请大夫,也不让告诉任何人,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论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为兄迫不得已之下,才来劳烦文殊你的……”
韩文殊本想脱口而出“找我有什么用”,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她那日为了自己的私心,与刘如意划清了界限,看来是伤他至深。感情的事,若不是身在其中,谁也说不清楚到底谁是谁非,刘如意对韩文殊用情颇深,如此这般,倒是让她心中生了那么一点点愧疚与怜惜,确是不得不去沛国公府看看了。
韩文殊正要答应,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皇上有旨——”
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寺人笑吟吟地步入。韩文殊认得这个太监,他是掌管皇帝一切生活起居的御前总管,名叫陈顺。
韩府大厅内所有人纷纷起身跪下等着接旨,韩文殊却怔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个下午接连上门两位贵客,实在是让韩文殊有些发怔,那日与皇帝在柳巷相遇后,即便是在朝堂上,他二人都极少有交流,今天怎么突然传旨了。
陈顺见她愁眉不展,脸上便有些不善,语气上倒是还算客套,提醒道:“韩大人不跪下接旨吗?”
尖细的声音从她耳边穿过,韩文殊这才回过神来,满面歉然地跪下,恭敬地行礼候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