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辉睡着了,两米宽的床,他抱着被子睡在小小的一角,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周朗夜蹲下来看他。六年多了,那个曾经缠着他要出门兜风一同观影的漂亮少年,如今已从戏剧学校毕业,不久就要过他的二十三岁生日。
睡梦中的白辉呼吸轻微,看起来有种病弱的乖顺。那些冷漠与伪装都不见了,他好好的躺在周朗夜眼前,颈间戴着项链,手上有一圈婚戒。
周朗夜慢慢伸手,在他脸上很轻地抚了一下。动作是温柔的,眼神却无端地冷了。
不会让他离开的,周朗夜暗忖。
白辉是他养的花,一年四季不论凋零绽放,都只能收藏在周朗夜的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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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周朗夜这一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实际上,他人生前三十年做过的为数不多的错误决定几乎都与白辉有关。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预判和决策力在白辉面前好像通通失效了。白辉就像周朗夜永远答不对的一道题,不管答案有多少个,周朗夜总是做出最糟的那个选择。
白辉手部的骨伤和肌腱恢复异乎寻常的缓慢,周朗夜是直到两周后才发现的。起先白辉只能用左手拿勺子吃饭,周朗夜并无觉出什么异样。直到过了一阵子他发觉白辉始终拿不稳东西,筷子也一再掉落,这才恍觉不对劲。
白辉根本没有定期去医院做康复训练,司机把他载到医院门口,他假意进去了,却从另一道门离开。重新叫个车,开去美术馆看展或者去电影院虚耗一下午。
周朗夜不是没有上心过白辉的手伤,也嘱咐医院给他安排最好的骨科医生。可是坐到了周朗夜这样的位置上,众人都只会簇拥追捧他,没人告诉他白辉身上发生的一切。比如不积极配合治疗,又比如三餐很少按时或者吃得太少。所有人都会认为白辉不过是周朗夜养的一个玩物,而像白辉这样的玩物不管再精美再脱俗,终究也有让主人腻味了的一天。
谁又会给一个玩物费心呢,更不会冒着触怒周朗夜的风险告知他实情。
周朗夜意识到白辉对待伤势的怠慢为时已晚,治疗错过了最佳时间,白辉的右手从此无法负重、也难以完成细致动作。最后白辉索性从网上买了两副给幼童训练的左手辅助筷,开始练习左手执筷。
周朗夜给他加诸的伤害,就像白辉那一只有意不愿复原的右手,最终变作了一道无从化解的沉疴。
白辉什么都没有了,索性就把自己撕开给周朗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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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国庆刚过没几天,庄赫就在微博上发布长文,公开指责白辉是个没有责任心和使命感的影人。那一天正巧是白辉的生日。
庄导一贯仗义爽快,不会虚以人情世故,入行三十余年痴心于电影创作,原本对白辉给予厚望。而乔蓁受周朗夜的安排去和他谈辞演一事,白辉甚至全程没有出面,让庄赫对白辉前后不一的言行感到极度失望。
他不知道白辉经历了什么,只以为他是被娱乐圈的纸醉金迷骗得自甘堕落了,于是在长文里无比感伤地描述一个好演员的逝去与坠落。
有关白辉的热搜在微博上连挂了三天,他本人却始终没有现身解释,工作室的官微也只是以一句“时间档期冲突”为由,轻飘飘地做了解释。
白辉后援会一夜之间掉了近十万粉,原本由他代言的珠宝品牌也提前更换了新版的广告。
娱乐圈如名利场,向来有着众所周知的鄙视链,电影咖的身价永远要压影视咖一头。像白辉这样初露大屏幕就提名国际影展最佳男配、大一新生时又拍了名导贺岁片,继而横扫当年的各大新人奖,这放眼内娱电影圈,也高得少有人能及。
如今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遍身才华都已蒙尘,声音再好听也只能用来叫床,模样再俊俏也无非是周氏掌权者带得出手的情人。影迷们怒其不争,在工作室的官微下面狂刷了十几万的评论,各种谩骂指责层层叠叠,看来简直惨不忍睹。
而白辉呢,白辉好像没事人一样。
生日那天,他照常吹了蜡烛喝了香槟,从周朗夜那里收下价值不菲的礼物。当晚还借着醉意主动撩拨男人,任他把自己摁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睡到临近正午才起。
周朗夜亲手造的孽,如今开始自食其果了。每一天他都过得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他见过白辉喝水时拿不稳杯子,掉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白辉站在那堆碎片里,抬着眼冲他微笑,说,“又摔了一个,下次我只能用吸管喝水了。”
嘴角那么漂亮的勾着,神情里却都是阴霾与厌世。
作者有话说:
虐白还有两三章,坚持住,小白会好的。
第48章会恨我吗?
周朗夜和白辉之间,就像是踩着二月湖面上将化未化的冰层。
一路的执迷不悟已经让他们走到了湖心中央,留在原地必定会因融冰落水,而想要上岸又是茫然四顾,遥不可及。
白辉终日关在家里,安静得近乎失语。周朗夜过去总想圈禁着他,把他扣在身边,如今白辉哪里都不去了,他反倒感到忧虑难安。
他减少了加班和会议,每晚六点准时下班回家陪白辉吃晚饭。
白辉的胃口很差,小半碗米饭配点汤汁蔬菜的就说饱了。周朗夜只能哄着他,能多喂一口算一口,可是每晚同床共枕时把人捞到怀里,还是觉得白辉身上一点肉没长,摸着哪里都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