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
“结香。”
“棠。”
那场历史性的会面,在很久的以后才被人们所得知。
此时,黎明尚未到来。与岛屿之上栖息着的神明们不同,被困在仿佛没有尽头的黑夜之中的人们无法安眠。恐慌像不断堆积的沙砾,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让它崩塌,吞没在绝望中摇摇欲坠的城市。
秦昭鸣难得地关心了一下“人”的事情。
空间,时间,物质,规则,无所谓存在或是崩解,宇宙洪荒之中没有恶意也没有仁慈。永恒与瞬息,繁荣与覆灭,原本都毫无特别。自从人能够思考,它们才被赋予意义。这就是人的可爱之处。
然而这些可爱的东西其实十分脆弱,谜,和黑暗,对他们来说就足够沉重,能像碾过幼鸟的车轮那样轻易地杀死他们。
秦昭鸣发现桌上靠得很近的两只玻璃杯,慢慢交错在一起,又因为间歇的地震震落到地毯上,没有摔碎而是直接成为了液体。
规则在紊乱。
万物的秩序都开始失去常理。
李陵安置好精修学院避难的师生,让那些精疲力尽的孩子和照顾他们的教师先休息,随后返回了周公馆。
“周檀呢?”他问秦昭鸣。
秦昭鸣盯着新闻视讯,头也不回:“没有进来。”
李陵点点头,却没有出去找,而是在秦昭鸣坐着的长沙发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秦昭鸣终于挪开了视线,奇怪地打量李陵:“……你不出去找找?”
“有什么可找的,周檀又不是小孩子。”李陵不紧不慢,“我也不是你,每分钟都要看到他。”
要不是李陵口气温和,秦昭鸣简直觉得自己是被讽刺了,他心虚地咳嗽了一声,道:“你们……趁着有时间,多在一起才是。看你这样子,一点都不慌?”
李陵安然地直视着秦昭鸣:“我们可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慌的。”
秦昭鸣习惯了李陵作为模仿者时的状态,对眼前的李陵感到陌生。
他其实从来不知道李陵的表皮下是什么样子的。
“唔……”秦昭鸣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右手则握起来抵在下唇上,移开了目光,掩饰了自己的不安,“总之,这件事,对不起。”
“秦昭鸣的人格档案里居然也有对不起。”李陵道,“真不习惯。”
“秦昭鸣档案里还真没有这三个字。”秦昭鸣有些恼羞成怒,盯着即时新闻,不去看李陵,“是我本人秦瑞,在跟你说对不起。”
“嗯。”李陵微笑着回答他,“李陵和王雪川都原谅你了。”
周檀在周公馆屋顶。
他站的地方几米之外是另一个男人,穿着精修学院的白色教师制服。因为那所半山上的学院是一所教会学校,教师和学生都戴着最常见的细珠链十字架。
这个人的皮肤是冷调子的小麦色,一双斜挑的丹凤眼和那副好整以暇的神色,都让周檀觉得似曾相识。他坐在屋顶设计的宽脊上,仰脸看着夜空中蜿蜒的银河,周檀走上来,他也只是看过去一眼,点头算是招呼。
周檀没有问他为什么没喝学生们一起进防灾密室避难,而是问道:“你其实不是精修学院的教师吧?”
“何以见得?这位先生。”那人眯眼笑起来,“我当然是那里的教师了。”
“至少不久之前不是,因为年纪小的学生都没有围着你转,因为和你不够熟悉。”周檀道,“你甚至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