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豫不知道自己和什么铆上了劲,只觉得这一步说什么不能是自己走,踌躇半晌,也往后侧过身子,让了一步。
陈楼毫不犹豫的擦身过去,微扬的头发堪堪擦过他的鼻尖,关豫缓缓闭上眼,下意识的伸手,却只抓到了陈楼的指尖。也是在那一瞬间,他看到陈楼往上走的身形轻轻一顿,随后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陈楼说:“我要走了。”
关豫在原地僵住。又听他道:“好好保重。”
第54章
陈楼要走的事情似乎成了定局,他回来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着手开始收拾东西,大学的书本该卖的卖,衣服也只留了几件,其他的都卷了卷装进个编织袋给扔了。这处地方正好租金要到期了,他收拾利索后屋里只剩了一台电脑,其他的都打包进了一个行李箱。关豫干巴巴地在隔壁坐着听动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不仅如此,他的那些衣服,过年买来没舍得穿两次的鞋子,买过的家具家电,都像是笑话。
他几次出门想去看看那边的动静,然而到了门口又觉得尴尬,他也终于明白了尴尬这个词怎么写,而且还是在他和陈楼之间。他又想,大约他和陈楼之间,始终横亘着一条河流,河流表面风平浪静,似乎有爱做舟便可横涉而过。可是真等他踩上去了,才发现这河流寒冰刺骨又暗礁重重,每一步都叫人走的十分惊险。
大到情结观念宗教信仰,小到业务爱好,作息习惯,吃饭口味……漫漫岁月,柴米油盐,而今陈楼不肯再陪他走一遭,那些对他来说念念不忘的过去,便也随着离别的日子轰然落成一座坟墓,上写“蓄意离别,前尘尽忘”。
关豫开始失眠,可是细想之下也没什么烦心事,只是过于清醒,想想之前,想想以后,甚至后来心思也逐渐豁达,想着到了如此地步,大家便不如好聚好散。陈楼既然前途光明,自己也要不争馒头争口气才行。这么贪恋旧事算是什么男子汉。又正好碰到周围的同学开始开始最后的散伙饭,班里包了学校的私人餐厅一整层,郑重地请来各位老师以及系里的领导,算是最后一场正式的散伙饭兼谢师宴。
关豫之前的聚会都推了,这次却不得不去,他原本就和大学同学关系都好,最后这半年突然深居简出,倒是叫人找了不少由头过来灌酒。关豫照单全收,最后也不用人劝,自己开始拎着酒瓶子一桌桌的往下敬。后来终于开始东倒西歪,意识却又格外的清醒,甚至在转战KTV的时候不忘和女同学开玩笑。
那女生一直对他有好感,之前没有勇气表白,这次见他心情好,便借着酒劲在大家都哄抢者点歌的时候,落后一步拉住了他。关豫微微挑眉,好看的眼睛里却始终有些不耐烦。
KTV的灯光暧昧昏黄,女孩这次原本孤注一掷,想好了许多说词,但是被他这么一看却又有些后悔,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磕磕绊绊用法语说了句:“你好,我爱你。”
关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先是微微一怔。
女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用尽全部勇气,之后却忽然放松下来,像是了了一件心事。她没指望关豫给什么回应的,毕竟关豫对她一点都不熟悉。谁知道在她囧着脸要低头跑开的时候,那人却是稍一抬手。
关豫却不再吭声。女孩诧异地又看他一眼,过了会才见他眼睛望着远处,抿着嘴,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之后低声道:“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陈楼说:“那时候我知道你是法语系的,便忍不住想,万一将来老天眷顾,让我有机会和你认识,我总不能一句话都不会说。”
陈楼问他:“关豫……你当初屡屡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时,内心一定很失望吧。既然如此,你何必又要自欺欺人跟我一过就是七年?我那么折腾你都不烦吗?”
陈楼说:“爱生忧,忧生怖。以前的时候心思总是很重,想东想西,怕你不喜欢我,怕你知道了我情根深种不在乎我,又怕告诉你太多,你觉得我用这些栓住你,从此厌烦我。
陈楼说:“我在等短信”
陈楼说:“你好,我是陈楼,我爱你。”
……
关豫一个人摸着出了KTV的大门,越来越多的回忆开始一层层的浮上来,他的脚步虚浮,眼前的场景飞快的转换,时而是那个大男孩害羞自我介绍,一会儿是陈楼歇斯底里的在家里发疯,一会儿是俩人数着钱去买菜的场景,一会儿又是一个白大褂,拉着他的衣角说我好喜欢你。
踉踉跄跄走出几步,却又开始摸不准方向,走一步,又忍不住再回头往另一边走,身后突然响起汽车的鸣笛声,继而又有咒骂声。看到有人向他跑过来的时候,关豫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又觉得胸口处阵阵刺痛,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最后喉咙一紧,突然往前一顿,一口血就直直的喷了出去。
红毛几乎都要吓傻了,和同学一边一个搀着关豫要走,见眼前地面上点点血迹,顿时嚎叫着打120。后面被挡了道的车子原本十分不耐烦,见这学生像是出事了,只能暗骂一声晦气,却依旧喊了三个人上车,一路骂骂咧咧地到了医院。
红毛和这同学原本是约着去网吧的,冷不防撞上了这突发事件,心里又急又慌,也不知道该往医院的哪里跑,只能一个人背起来,另一个胡乱扯了人问“吐血了吐血了!该送哪里??”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红毛看人进急诊的时候心里发凉,又立刻通知了关峰和岑正他们。
岑正当即赶了过来,关峰在外地开会,接到电话后也二话不说往回奔。
关豫意识逐渐清醒,却没想到自己看到了这么大的阵仗,红毛,岑正,吴嘉嘉以及关峰,都在他的床边上或坐或站,愁云惨淡的看着他。他愣了一下,还没等问怎么了,就听岑正开口叹道:“关豫,你这是怎么了?”
关豫隐约记起昨夜的一点片段,却不知道岑正指得是哪件。
岑正问:“你昨天吐血了你知道吗?”他见关豫怔了怔,道:“贲门撕裂,肺部也有少量出血,好在都不严重。”
关豫虽然自己也有点意外,却依旧笑了笑安慰道:“应该没事,就是小毛病。”
“是,都是小毛病,”关峰却突然冷声道:“我倒不知道家里怎么苛待你了,你得去喝酒应酬给人拉业务?我他妈供你四年书是为了让你给人陪酒的吗?!你能耐啊,你能喝到贲门撕裂你怎么不喝个大出血呢!公司去年有个业务员就因为这个撕裂死过去的你知不知道?!”
他原本是坐着,这会儿怒气越来越盛于是站起骂了几句。关豫脸色灰白,望过来的眼神愧疚又羞愤。关峰骂了两句解了解恨,见他那样却又说不下去了,最后气哼哼地走了。
红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