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想回铜鸩城……”
“你太累了,需要多休养几天。”
“我回铜鸩城也能休养。”
“你现在的身体不合适赶路回去。”
“我吩咐马车慢慢走,只要不颠簸就没什么关系。”
“我是大夫,不允许你这个病人加重病情,躺下。”
陆红杏因为连日未眠,将身子累到积病倒下,那时眼见她瘫下,范寒江倾尽全力飞奔过去,勉强接获她的软躯,没让她摔得更糟,现在看她顶着一张惨白的容颜却还任性说要走,他心里总是不快。
陆红杏先是抿唇,眸子眨也不眨地觑他,听到他这么说时,嘴里任性起来。
“我生病也从来就不是你帮我治的!我夜里发高烧,是我自己起来打水擦身子降热!我犯胃疼时,也是我自己轻轻揉散疼痛的!我搬书扭伤手腕时,更是我自己烧盆热水敷肿止痛,从来就不是你!不是你呀!你是大夫,是别人的大夫,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对我都不闻不问,我生病的时候都不是你在身边,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她拨开他的手,一古脑地朝他吼,宣泄肺叶间胀疼的情绪。
她的头好痛,痛到蔓延到四肢,那股疼痛想让她尖叫,她想摔碗摔盘子,要是手里有斧头,她连桌子也会想劈烂它,她好焦躁,待在他身边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她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她为什么这么难受、为什么这么愤怒、为什么要迁怒在他身上……
她吼完,还在喘息,又急呼呼呜咽,“伯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那些话,我只是身体不舒坦……你不要生我的气,你没有对我不好,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最好的人,对不起……”她以为自己就要骂跑范寒江,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揪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自己远去。
“我不会生气,你说的对,你难过的时候,我都不在,你指责的每字每句都没有错。”他确实失职,他非但不是称职的大夫,更不是称职的伯父,因为他竟然对陆红杏……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陆红杏猛摇头。
“没关系,你气我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他制止她凌虐自己已经够昏沉的螓首。
“我……”陆红杏咬唇,光看着他,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恐惧灭顶。“伯父,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逃避地将自己藏在被子里,藏住自己难看的哭相。
“什么事让你害怕?你说给我听,也许我能陪着你一块商讨出解决的方法。”范寒江的手隔着衾被,搁在她肩头上,给她抚慰的力量。
她一定会失去他的,失去这个让她情窦初开、让她勇敢努力将自己打理得这么好的男人,无论她现在选择沉默不语,或是壮士断腕地坦白她的情意,她都会失去他的……
她会害怕,说了,他拂袖而去,从此不认她这名侄媳,视她为悖德之徒。
她会害怕,什么都不说,默默看着他身边陪着那么美好的温柔姑娘,她又该置自己于何地?
如果没有他再噙着轻笑,要她好好保重自己,她一定会完全弃自己于不顾,将自己变成一块荒地,任凭杂草丛生、任凭荒废虚无。
“红杏,你想说什么,就像方才那样大声说出来,你不说,我永远猜不着姑娘家的心思。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说出来让我听听,不过你若太小题大作,莫怪我取笑你呵。”
真的该说吗?该让他与她的关系,结束在她手上吗……
“红杏?”
蓦然,衾被被一把掀开,陆红杏探出手臂倏地将他抱住,范寒江怔住,身躯教她饿狼扑羊之姿给震得踉跄,好不容易稳住两人,想张口询问她,话却先让人给堵了回来——以唇。
唇瓣上传来咂吮的热痛,鼻间全是胭脂水粉香,陆红杏的脸庞因为过度贴近,使他无法凝聚视线将她瞧明白,只感觉贴熨在他的脸颊上,有温温热热的湿意。
她咬疼了他,在他抽息的瞬间将芬芳小舌探进他口中,轻轻碰触他的牙关,她的十指在微微颤抖,却又异常坚定交迭在他脑后长发,将他按向她,承受她的唇舌洗礼,她在哄诱他,要他为她弃守、要他为她疯狂,要他主动将她纳入深处,与她交缠。
脑子里又浑沌又清晰,浑沌的是理智,清晰的是情愫,心里有块顽墙在崩塌,坍垮的声音与心跳融合为一,心窝口的脉动跳得多急,顽墙粉碎的速度便有多快——
“范寒江,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喂哺在他口中,因而变得有些含糊。
她一定是病得很严重,竟然豁出去地将自己的情意全盘倾来,她是情难自禁也是绝望悲鸣,她不想说的,想要继续装傻下去,她还想要当他的侄媳妇——如果这是唯一还能和他维系的关系——可是她自己将最后一丝的希望给摧毁殆尽!
范寒江听得好清楚,每一个字,每一个字,明明白白。
“你……”
陆红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