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杏子托住下巴朝缪文白和血月望去,只见血月的长剑旋着清澈碧透的光影,笼罩在缪文白那一刺眼的白扇上。她一向很讨厌纯白的东西的,特别是某些自认为风流的公子,老是一身白,连扇子钱袋香囊都是白兮兮的,好像家里死了多少人似的,而此时血月的淬雪剑占了上风,她是喜欢血月的“淬雪”的,白中透着碧,碧中泛着青,就着青再望去,仿佛又是一片晶莹的冰雪,什么颜色也没有似的。
“血月必胜!〃她在心里暗暗喊了一声,但不管怎么说,缪文白能和血月对战这么久,她还是比较佩服的,她转脸向祭台,迅速地扫视了一遍整个祭台,笑嘻嘻地说道,“第一个条件,一会的祭奠,我要坐首席!〃
图拉真人张大了嘴巴,他虽然从不知人心险恶,但却也知为部落除缪文白一害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条件多少也应该有些为难他,却没想到这秦杏子竟提出一个这么简单好办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句极度没有营养的话嘛。当下微笑道,“二位若为我们部落除害便是我们部落永远的英雄,祭典之上理当上座!〃秦杏子听图拉真人话一出口也大呼后悔,觉得自己简直白痴极了,焦急地噘嘴道,“第二个条件嘛……〃这回她不能再犯那么没有营养的错误了,猛然间背后一阵压抑的气息,是杀气!秦杏子霍地回头,却见是舞风铃手中那柄匕首盈溢着逼人的真气再次向图拉真人袭来。秦杏子脑袋一阵麻木,自己又偏偏没用得很,看着刀光劈向图拉真人,只能毫无希望地甩出一把红丝奢望阻止住舞风铃的攻击,伴着一声绝望的喊声,“血月。〃
“淬雪〃的银光轻颤,银光下白兮兮的绸扇竟蜿蜒而上,傲气的压住了淬雪的光华,“哧〃的一下,血月衣袖被划破一道裂口。血月转头朝哀号的秦杏子望了一眼,见她并没有出事,便冷冷甩出一句:“没事别乱叫。〃
“可是要死人。〃秦杏子指着几乎被刀光没进的图拉真人,一个“人〃字还没说完,斜下里一抹冷光横穿过刀气,冷光中透着生命划过空气的凉味,有一种看穿尘世的无奈与忧郁的叹息声。那只有剑才划得出来,甚至……秦杏子认为血月的剑都划不出这种透心的味道。
剑,忧郁地击开了舞风铃的杀气,自然也阻开了她的匕首。这次,匕首不但掉落在地上,而且更碎成了几片废铁。秦杏子惊呼一声,一样的落地方式,难道又是那个背剑的少年?她努力张眼去寻找那双抑郁的眼睛,可是除了树林深处的几只惊鸟,她看不见别的影子。不过这次,少年没有出现,却留下了那柄剑。那柄击碎了舞风铃的匕首的剑泛着凄苦的光亮,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舞风铃凝视着那柄奇异的剑,不再出手了。来者显然是为了保护图拉真人而动剑的,而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都没有现身就可以给舞风铃以这样沉重的打击。
秦杏子的脑袋转得飞快,一心要保护图拉真人只有两种情况,因为木侗族据说和忘忧铃有关,而图拉真人又是部落的真人,那么对方若是窥视忘忧铃的圣堡的人,势必会誓死保护图拉真人的性命。还有,就是木侗族真有武林高手,而又极忠实于部落首领,相对的来说,秦杏子更愿意相信前一种。她指着剑向图拉真人道,“这剑,你见过没有?〃其实在她以为,这也是一句极度没有营养的问话。她不指望图拉真人回答见过,因为她几乎可以肯定出手的就是圣堡手下的人了。只是她有点指望图拉真人可以沉思片刻然后不肯定地说,也许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有个头绪,也好挖出圣堡来人的藏身之处和真正意图。或许,她还可以意外收获到忘忧铃喔。当然,秦杏子对那只铃铛的用处是不甚感兴趣的,据说在有雾的夜间摇响是可以让人失去一切记忆。她才不会闲得无聊让自己忘掉原来的事情呢……尤其是血月!她只要看看忘忧铃的样子,图个新鲜便够了。她转头看看血月,只见“淬雪”又占了上风,想到方才血月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声喊叫而险些受伤,虽有些心疼,但私底下还是觉得甜甜的,毕竟有反应了。
谁知图拉真人看着那柄剑,干脆地说:“这是沙夷的剑。〃
“沙夷?〃秦杏子首先一愣,“谁是沙夷?〃
“我们祭典的巫童。〃图拉真人看着剑,抬头瞧见秦杏子还是一脸的茫然,估计她不太明白,继续解释道,“每年祭典的举行需要三个巫童,分别穿银灰、银白和银黑的三色长袍请妖魔上身,接受真人的驱魔。灰白黑三种颜色我们分别念做阿打、孟加和沙夷。〃
“所以穿银黑色衣服的巫童就叫沙夷了?〃秦杏子急促地打断图拉真人的话,“你是说这剑就是穿黑衣服的巫童的?你肯定你认识?〃
图拉真人点头,“全部落只有真人和巫童才可以拥有剑,也就是说全部落只有四把剑,而且是世代相传,如果姑娘连这都不相信我……〃他的脸色已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秦杏子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想问的是除了应该拥有此剑的人外,还有可能有别人用他们的剑吗?〃她回忆着最初见到那个背剑的少年,一身银黑的衣服,确实和图拉真人说的很符合,但她还是不能接受木侗族中有武林高手的事实。尤其是这人的剑术太恐怖了,要是和血月比,都不知道谁会赢,拜托不要和自己为敌的好,要不可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呢……
图拉真人沉着脸,“就连这四把剑之间都不可以互相易主,有违反者,荆棘娘一定会惩罚他们。〃秦杏子听得一颤,荆棘娘她是刚入云南不久才从血月奶奶口里得知的。那是一种极恐怖的毒蝎子,只被咬一口;浑身便会如同被毒荆棘包裹,苦涩到麻木为止,当然,那也就是生命的尽头了。图拉真人说交给荆棘娘惩罚,那已算是极可怕的酷刑了。图拉真人铁着脸看秦杏子,“你究竟想说什么?这柄剑在这里,意味着是沙夷救了我,沙夷是神指定的巫童,救我就是为部落而战。”
秦杏子此刻才算是真的了解到木侗部落族规的严肃性,可是那个叫沙夷的巫童怎么可能会那么高超精妙的剑术?而且那一剑断掉舞风铃的匕首也决不仅仅是剑术高明就可以办到的,起码要拥有不亚于青穹四影中任何一个人的内力,才可能这样干脆利落,还可给人如此强的震撼力。秦杏子此时才大叹学艺不精,看了两次掷剑却还是没看清剑的力道,否则也许会更多一点线索。而眼前的图拉真人又是那么相信沙夷的人格,实在不好对他说什么有关怀疑沙夷身份的话,只得迟疑道,“沙夷的住处是……我想他可以助血月一臂之力除去缪文白!〃
猛然间“吱〃的一下,秦杏子慌忙回头,只听血月的长剑刺耳的从缪文白的扇骨上拉过,两人混战多时的身影终于分开,扇骨与剑刃交相压制,竟停在了半空。血月真气贯剑。而缪文白却全力压着扇子,让血月的剑无法继续动弹,抬首朝秦杏子和图拉真人的方向望去。
刹那间秦杏子觉得很有些异样,正想阻止图拉真人继续开口,却已迟了。
第十八章 青锋祭饮豆蔻血 丝穗催落丁香泪
图拉真人并没有开口,只伸手朝不远处一间木屋指去,他也许是想说“那边就是〃之类的话,可是秦杏子听不见了,抽身便如流矢一般直坠向那间小屋。她是突然有这种预感的,缪文白之所以望向自己就是为了打听沙夷的住处。她的直觉莫名地告诉自己,决不能让缪文白靠近这间小木屋,一旦靠近可能又会发生什么意料外的麻烦。
她果然没有料错,还没有掠到木屋的门口,缪文白雪白的身影已与她擦肩而过。血月就紧跟其后,“淬雪”剑气破空,几乎已击到缪文白背后死穴。谁知缪文白突地转身,迎着剑锋一把碎针罩向秦杏子面门。秦杏子失声惊叫,就在碎针刺入她脸颊的瞬间,血月铁青着脸,将手中的淬雪挽起一朵银色的剑花,无一例外地击开了那一把银针。
“又救我?〃秦杏子抚着完好的脸,抿嘴看血月。血月收剑,余光从秦杏子脸上扫过,“蠢。〃也怪不得血月咬牙切齿骂秦杏子蠢,脸蛋是没有被毁掉,可缪文白却不见了踪影。秦杏子盯着沙夷的小木屋,缪文白一定是进了屋了,而门关得很好,看来这个沙夷的动作可不是一般的快呢。她肯定沙夷决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巫童,否则怎会这么快就将缪文白让进屋来?起码很早就认识了……串通好了的,一定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缪文白进了沙夷的屋!〃秦杏子鼓着嘴示威似地盯着图拉真人,“你部落的族人都等着要杀这个伤害他们兄弟的坏蛋呢!是不是?〃她转头,朝围在沙夷屋外黑压压一片人喊道。
那些人迟疑片刻,看了看还在流血的兄弟,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秦杏子逼近了沙夷木屋的门,伸出手做一副要砸门的姿势,“你不会置你们部落的意见于不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