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语,沙夷已明白,他的生命中已多了一个叫朋友的名词,虽然他的生命已快至尽头。他缓缓抽出剑,面对着血月,“我不想你送死,若你想赢过圣巫,起码得先赢我手中的这柄剑罢。〃
血月不置可否地凝视他,也拔出剑,“秦杏子你让开。〃
秦杏子知道他们此时是已将对方看为挚友,绝不会相残,虽不希望看他们打起来,但还是只得乖乖地退到了一边去。
沙夷痴情地看着他的剑,确实,若他将死,那他也将要与自己心爱的剑决别了,“如果来世还有谁这样主宰我的命运,我决不会再屈从他十八年了。〃他长笑,笑声中泪光隐现,剑划长空,血月逼视着沙夷的长剑,他是决心要赢了。谁知那长剑划过天际并非半个弧,而是转变成了一个整圆,锋利的剑锋直指沙夷自己的咽喉……他知道难逃圣巫的酷刑,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自行了断的干脆。
“沙夷!〃
“沙夷!〃
血月和秦杏子一前一后都失声叫了起来,也许血月是可以赢得了沙夷的攻击,却不可能阻止一个像沙夷这样的用剑高手,用剑结束自己生命的决心。就在沙夷的剑即将刺入咽喉的那一刹,只听见“咔〃的一声,他的剑竟然断裂成两截,掉落在了地上。沙夷一惊,突觉面前一阵透心的凉风卷过,一黑一白两条身影便乘着这风稳稳的停落在沙夷面前。
“秦姑娘,别来无恙啊。〃白衣翩翩的少年自然是缪文白无疑,而他身边那身着黑袍,面垂黑纱的高大男子却是未曾相识过的。虽遮着脸,但这样魁梧的身材和黑纱后那透出的强烈的威慑力却是秦杏子从未见过的。她也不太情愿直视这黑衣男人的脸——尽管隔着厚厚的黑纱。她转脸朝缪文白冷笑两声,“怎么这般孝顺,孝期未满,死都不肯脱下这惨白兮兮的孝服啊。〃
秦杏子本以为说这番话又可好好气一下缪文白,谁知他这次就像没听到,只恭敬地看向他身边那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脸上带着一些骄傲与自豪。那黑衣男人踱上前一步,对沙夷发出威严而洪亮的声音,夹着深厚的内力,直震得秦杏子耳膜发痛,“沙夷,你没有完成任务,准备自杀?〃
沙夷一愣,竟颤颤地跪倒下来,呼道:“圣巫。〃
什么?他就是圣巫。秦杏子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她从不是一个会轻易退一步的人,而今她竟一连退了好几步。缪文白看了看圣巫,又看了看被吓往的秦杏子不禁满意地笑了,“我爹亲自来处罚你,哈,沙夷你该感到荣誉吧?〃
秦杏子咬牙跨上两步,正视着圣巫问,“你想对沙夷怎么样?你不知道他没拿到忘忧铃是事出有因吗?”
圣巫转向秦杏子,“我只知道他失败了。他不能完成任务,就不能再活下去,这是规定。〃
“除非有人能打败你!”血月突然开口,他提着剑,第一次用着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话。圣巫似在用他炯炯的目光透过黑纱审视着血月,然后他轻轻地笑了,笑得颇有些遗憾,“如果你这句话在十年后再对我说该多好,那时,我或许会甘拜下风的。〃
“但你却要早十年对沙夷行刑。〃血月冷冷地看着他。
圣巫不再回答,从宽大的袖口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弯刀,刀长不过一掌,妖娆而扭曲的刀刃在阳光下却闪烁着那样迷人的光。是的,迷人得想让你自动将脖子送上刀口去,让她愉快地吮尽你的最后一滴血。
血月也不禁呆了一呆,就在他呆往的这一瞬,圣巫的手闪电般的一翻,迅速地穿过血月的整柄剑,蜿蜒向沙夷的小腹,刀尖已经挨到了他的衣服。
“叮〃的一声响,血月的剑终究还是赶了上来,压住了圣巫的弯刀,圣巫又笑了,“你认为压着我的刀就有用么?〃他轻易地就将刀继续向前伸进了一分,沙夷微皱一下眉,一缕血刺目地流淌出来。圣巫似乎叹了口气,“沙夷其实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呀。〃说着弯刀一挺,即将轻松地没入沙夷体内。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嘶哑的声音在树林的不远处响起,“等一等,不要杀沙夷!〃
所有人都一愣,下意识地回了头,秦杏子和沙夷,只看了一眼便异口同声的喊出了那个疲惫不堪,但仍是那么清纯漂亮的女孩的名字“哈妮!〃
哈妮踉跄地扑倒在了沙夷身边,用力拽住了圣巫拿刀的手腕。她全然不知这个强大的男人只需动一口气,就可以将她甩开到几丈开外的顽石上,撞碎她的头颅。但她只知道不能让自己心上人受到伤害。她艰难地抬头,凌乱的散发间露出闪着乞求色彩的双眸,“求你,别杀沙夷好么?〃
“他罪该死,不是一句请求就可以放过的。〃圣巫扬起手中妩媚的弯刀,“这把刀就是专为品尝一个罪人的血而打制的,它不能空手回鞘。”“你是说这把刀一定要饮一个人的血么?那么,它也可以来尝我的血。”哈妮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跪在了圣巫面前,一脸的无畏。
“哈妮!〃沙夷推开她,“这很荒谬!〃
圣巫突然笑了,“可以啊,小姑娘,如果你愿意被这把刀切入腹中,让刀尖把你的肚肠一分一寸的钩出,就算你替沙夷受了刑,他只失去双腿。〃哈妮发白的嘴唇在颤抖,“你说话可算数。”
圣巫点头。
“更荒谬。〃血月冷冷吐出三个字。“淬雪〃旋成一片冰莹美丽的雪花,扫向圣巫手中的弯刀,“哧啦〃一声刺耳的金属相划声。秦杏子看见空中飞过一道明亮的血线,然后是血月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淬雪”哐啷落地。
“血月!〃秦杏子扶住血月的胳膊。血月抬眼望向圣巫,“原来太圣真经的点穴法也是上乘的。〃此时血月已半身麻痹,勉强可说出话来,别说要再度挥剑……恐怕连去捡那仅一步之遥的“淬雪〃剑都没有可能了。
厚厚的黑纱遮住了圣巫的表情,若无阻隔,那面上想来应是冷峻与满意吧。他隔着面纱用目光抚摸那柄弯刀,左手猛然破空直劈跪倒在地的沙夷的肩头,沙夷痛苦的呻吟一声,捂肩倒地。
面对着这样诡异的一个对手,即使秦杏子再冲动,她也不会有扑上去拼命的欲望了。在圣巫面前,没有人有资格拼命。
圣巫将弯刀轻轻塞入哈妮手中,声音中竟仿佛糅进了一丝温和,“哈妮,你是叫哈妮吧?小姑娘,你是无罪的,你有权自己决定。〃哈妮颤抖地握着刀,转头望向秦杏子,秦杏子正一脸绝望地朝她摇着头。圣巫又将她手中的刀朝她那边推了推,柔声道,“你自己决定罢。〃这声音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好像不是在说“你自己决定吧〃,而是在重复着,“你插呀,快把它插进你的腹中去呀。〃
“你根本是在蛊惑哈妮!〃秦杏子吼道。
然而这一句话哈妮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也晚了。每一个人都分分明明听见那把弯刀刺入她腹中时那“哧〃的一声。一具完美的肉体就在这充满诱惑力的刀下逐渐走向支离破碎。而握着刀的,却是哈妮自己。
沙夷闭上眼,但眼帘又被涌出的泪水冲开……
哈妮的嘴唇被咬得渗出亮晶晶的血珠,然后她狠心将弯刀一拔,血淋淋的肠子被钩了出来。哈妮惨叫一声。圣巫却跨上前一步,甩出那血肠,握刀,再切入,再带出……星空中回荡着哈妮一声声凄厉的呻吟,和着沙夷的泪、秦杏子的哽咽一同飘向不远的山腰,仿佛在唱一首悲凉的挽歌,为着痴情的殉情人。
于是,哈妮走了,带着一副空洞了的躯体走了。
圣巫偏过头,不再看哈妮的尸体,转身背对着沙夷,向身边的缪文白道,“我知道他们都在恨我,那么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