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2295年,3月5日,布拉格。
“渡头正见横渔艇,林外时闻响晚钟。
青巷石墙传旧味,城深桥阔有新芽。”
这是百年前诗人高启游访布拉格的时候留下的诗句,当时神罗皇帝查理四世登基,定都于布拉格,大兴土木,誓要将此城建为欧洲荣耀之城,以其为根基成就万世基业。
后来他的理想实现了一半,布拉格位于欧洲大陆核心地带,又群山环绕易守难攻,在接下来的百年内的确成为了欧洲极为重要的大城。但是盘踞欧陆中部的神圣罗马帝国始终未能解决内部诸侯林立的问题,政令不出布拉格,大而不强,要不是有华盟扶一把,就算不碎成一地也早就被邻居吃干抹净了。
在这些强邻之中,最为直接的威胁是东部的金帐汗国。金帐汗国当年被西征的华夏军攻入首都,一度陷入近乎亡国的境地之中,但幸运在绝境中出了一个强主,重新统合残余的八帐,广纳各族人才,有了复兴的迹象。后来他们不断西征,在华沙城再立国,又联合匈牙利在克拉科夫大败波兰人,算是站稳了脚跟。
百余年来,金帐人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害怕东方的华盟向西扩张,夺取他们的领地,因此他们先行西进,想着在欧洲人身上找补回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神圣罗马帝国。这么长时间敌对下来,神罗与毗邻的金帐早已结下了私仇,可谓不死不休。
神罗各路诸侯支使不灵,顺风时尚能抱团,逆风时就只想着自保了,因此对于皇帝来说,真正能依靠的也就是直属的布拉格及周边的波西米亚地区的力量。波西米亚地处对抗金帐汗国的第一线,颇有君王守国门之态,但所幸有四周山岭作为天然防线,长期以来帝国军不断修筑城墙要塞,始终顶住了金帐铁骑的进攻。
最近几十年,神罗帝位落到了哈布斯堡家族手上,现任皇帝腓特烈三世深感内忧外患、治国不易,逐渐将权力重心向自家领地奥地利转移。顾此失彼,去年土木堡之变后,边缘联合煽动哈布斯堡家族内部的利奥波德支系在奥地利反动叛乱,皇帝匆忙调兵平叛,结果造成北方空虚,金帐大军趁虚而入,突破苏台德山口直取布拉格,不日城下。
待到布拉格陷落,神罗诸侯各自为战,形同一盘散沙,根本无法有效组织抵抗。稍后,金帐铁骑在德意志土地上纵横驰骋,不列颠也在西部发动海陆攻势,不少领主直接做了墙头草。到现在,那些还没有被占据的土地,与其说是还在抵抗,不如说是太过偏僻贫瘠,联军懒得去攻夺。
如今的布拉格已经成为金帐汗国最为显赫的战利品,新印制的版图成为国内最热销的出版物,国民的热情和战意高涨,新的行动正在展开。
布拉格城区大致分三部分:北部是最初的旧城区,具备浓厚的传统欧洲风味,城墙环绕、教堂林立,但街道狭窄楼房逼仄,住起来并不舒服;西南部是几十年前兴建的宫城区,是皇室居住和政府办公的地方;南部则是新兴的工业区,是欧陆上少数几个现代风格的新城区之一。
三个城区之间,有一横一竖两条丁字大道连接,今日这大道两旁插满了彩底金纹的金帐汗国旗帜,精心挑选的金帐军队自南北两侧开入大道之中,以整齐的检阅队列相互接近。
自南而来的是金帐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挂着金徽的机械化部队,队中清一色的是“蒙古马”式轻型战车。金帐汗国工业实力不强,仅能生产这种不超过十吨的轻装备,但它相当契合金帐军的作战需求,既能在大平原上快速穿插,也能在基建落后的乡间林地活动,对付更落后的神罗军已经足够了。
道路两旁被召集来观礼的市民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些哐哐作响的钢铁机器,看着它们逐渐向北,在地标建筑胡斯塔旁的路口与自北而来的骑兵部队汇合,然后一同拐向西,向宫城区前行。
皇宫前的广场上,一道弧形的高台已经搭建了起来,奢华的金色大帐在其上张开,汗国的一众达官贵人正于其中观礼。这些贵人之中,最为尊贵的正是金帐汗国当今的可汗兀鲁黑·马哈麻,他亲临布拉格,为的正是一件汗国史上从所未有的盛事!
随着检阅部队的到来,广场上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军乐队奏起了国歌,两旁袒露上身的仪仗队跳起了浑厚的战舞,台上的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待到战车和骑兵在广场上立定列队,便有大臣将一份八思巴文写就的文稿呈上,兀鲁黑整理了一下自己天青色的袍服,拿着稿子走到话筒前,慢条斯理地宣读起来。
“二百年前,成吉思汗崛起于草原之上,大杀四方。后来,拔都西征,立汗国,先民们在这片土地上不断与强敌战斗,终于有了今天的事业。当初的蒙古诸部,如今或已倾灭,或已臣服于敌人,还独立奋斗的只剩下我们……而如今,这份奋斗有了回报,我们战胜了欧洲之主,理应获得更大的荣耀!”
他的声音逐渐高亢,胡子都飘了起来,高举着手臂,嘶吼道:“我宣布,今日便是蒙古帝国复兴之日!”
“万岁!”
金帐汗国,不对,蒙古帝国的臣子们亢奋地齐声高呼,投诚的神罗官员也忙不迭跟着叫了起来。外围观礼的外国使臣则不需表现得如此激动,只是微笑着拍着手。
三呼之后,大臣们便纷纷劝诫道:“可汗带领我国立下千年功业,英明神武,应称大帝!”
兀鲁黑露出了微笑,嘴上却辞让了起来,群臣自然继续劝进,一时间台上君臣相和,怡然自得。
另一边,使臣们脸上仍带着笑,嘴上可就有些酸了。
不列颠大使富尔克·诺曼调侃道:“听说蒙古的这位新皇帝当年在崂山留学,读的是历史,可真是学了些真本事,把华夏人早就不用的那套都学过来了。”
旁边的突厥大使科莫倒没那么不耐烦,道:“毕竟是国家大事,确实该谨慎些。”
说完他又仔细看起了台上的流程,说不定哪天自家头头也得来上这么一套,现在好好看看可以留作参考。
不过不知是不是礼部没看黄历,就在三辞三让过后,使臣把早已准备好的冕冠送上来的时候,突厥使馆的一名武官匆匆来到观礼台,附耳对科莫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