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马匹拍得水平其实不怎么样,但怎么拍是水平问题,拍不拍是态度问题。贾似道听了,轻笑道:“听祥甫说,你们东海人精于百工,所产之物颇多机巧,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
郭阳叹了口气,说道:“相公明鉴,当初先祖流落海外,物产不丰,人丁不旺,又有猛兽野人环伺,只能在这些外物上下功夫了。也亏最后略有小得,不然我们这些后人也就无力返回中原了。”
听到这里,贾似道顿时有了兴趣,跟下人要了一条白布巾擦干净手,然后请两人入座,喊人上茶,详细问询起所谓“海外”的情况。
如今文化部发明历史的本事已经越来越娴熟,郭、魏二人事先背过手册,可以说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当即就开始胡诌起来。
听了他们移花接木编造的与骑着马的殷地安人拿吹管对射的诸类事迹之后,贾似道想到了目前侵攻正急的蒙古人,又想到东海人礼单上的三十个蒙古俘虏,有所感叹,说道:“此般游牧的凶人,确实是我华夏的劫难啊,勿论中原外野,无不如是。”
两人陪着叹了口气,他又接着说道:“诸位先祖原是华夏之人,虽流落海外,但仍心向王化,忠心可鉴,又营救祥甫、献上鞑俘,也算是于国有功了。既然如此,我便上禀官家,让你们这个‘东海国’按期朝贡吧,也巧了,正好可赶上明年元旦大朝会,如何?”
(宋朝时,口头称呼皇帝为“官家”)
啊?
郭阳、魏万程两人立刻做出吃惊的表情,实际上他们确实也很吃惊。
他们来之前,也做过一些预案,其中就有关于他们这些东海人的“自我定位”的问题。大会里也有人希望直接建国,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样太招摇了,不如继续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实用的广积粮缓称王之策。所以他们这次过来,还是以“东海商社”的名义寻求外交突破,只是想获得南宋的承认,好方便做生意。但没想到,他们自己没冒头,贾似道却一下子给按了个“国”的名头过来,这就有些惊悚了。
两人惊讶过后,立刻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贾似道总不可能是因为收了礼一高兴就吹捧起了我们吧,他是什么意图?或者说,如果我们是这个“东海国”,那么他会有什么好处?
还没待他们思考出个结果来,贾似道见他们迟迟不回话,有些不快了:“怎么,入贡又不是要你们多少东西,事后朝廷自会有厚赏,多少番邦求都求不得,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所谓朝贡,并不是藩国单方面地向宗主国送礼,宗主国也是要回礼的,而且为了显示大国气度,回礼的贵重程度会远超贡礼。对于小国来说,一次朝贡不但不亏本,反而会大大赚一笔,这就让周边国家挖空心思要到中国朝贡,甚至有商人伪装外邦,随便拿点破骨头木片就过来朝贡了。
如果他们这“东海国”今年能混上次朝贡,肯定是赚不小一笔的,但总体算下来却未必合适。
宋朝这样的冤大头当久了,也不太高兴,因此会主动限制朝贡的规模。你们愿意来贡就继续来,但是不要每年都过来,你,三年来一次,你,十年来一次,你长得不错,每年来一次吧。
东海人想要的是持续的自由贸易,而不是这种虽然赚但大受限制的贸易,更何况朝贡之所以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朝廷赏赐的那些中原货物在藩国本土很值钱,而对于东海人来说,同样的货物在山东就算比江南贵一些,也贵不出多少,根本不算很赚。
而且外藩再怎么说也是外人,在南宋行商到底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跟东海商社想要的完全与宋人一视同仁的国民待遇相差甚远。
魏万程连忙陪笑道:“相公息怒,我们只是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朝廷如此看中,有所疑虑。”
贾似道捋了捋胡子,又道:“尔等也不需妄自菲薄,如今在胶东举事,便是对朝廷有功。莫说朝贡了,来日便是仿安南例,将尔国主册封为王,也未必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