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突然一声炮响从城墙上传来,与此同时一枚铁弹从上面飞出来,落在骑兵群前的空地上,又蹦跳着滚了一段距离,什么也没打到。
李宏看向这处炮位,不闪不避,摇头道:“距离都算不准就开炮了,这届元军不行啊。”
说话间,大概是受之前的炮声影响,又有两门炮打响了,同样没什么战果,只是有些烦。
李宏回头看了看大部队的位置,算了算时间,便对手下骑兵们道:“去给他们来点教训吧!”
骑兵们很快分出一个小队,呈松散队形向玄武门瓮城接近过去。见他们靠近,城头更多火炮打响,但实心弹在这个距离上命中率可怜,根本打不到一个个单独的人,而霰弹又打不了这么远,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越来越近。
最后,骑兵们在离城墙大约五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各自下马找到简单的掩体,然后取下步枪调整表尺瞄准了城头炮位。这个距离实在太远,步枪想打中城上人难度相当高,但火炮铁弹想打中他们难度更要上两个数量级,而且射速不可同日而语,对射一段时间后,城头逐渐出现伤亡,火炮哑火,而野地上的骑兵仍毫发无伤。
李宏在后方一直注视着城门方向——实际上这种战术并非没有弱点,只要守军派一支骑兵出城突袭,野地上松散的夏军射手就只能集合后撤,所以更多的骑兵在后方待命准备随时接应。可是城门却始终没有动静,这说明城中大概已经没多少能野战的兵力了。
他笑了笑,又抬头看向城墙。经过长时间的射击压制后,城头火炮大部分已经没有动静了,即使还在活动的炮手也只敢蹲在女墙后低着头操作,装填速度很慢,有效瞄准更是不用指望。
“没必要再跟他们玩了,撤回来吧,等大部队过来直接架炮轰过去!”李宏道。
野地上的射手上马回归队列,李宏领着他们又向西驰去,侦察其它城墙上的兵力布置。长安城实在太大,他们刚去西城墙那边看了一眼,大部队就接近北城墙准备布置阵地了,于是李宏将侦察任务交给手下,自己率队回归大部队之中。
“要劝降吗?”李宏对胡福生问道。
“等等吧,城内有消息了。”胡福生指了指后方,一整行野战炮正在部署,“先打上几轮,再派人去问问情况,不降就攻城了!”
李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就这样吧,无所谓了。”
……
不久后,长安城中。
长安城中延续古制,将城区划分为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坊,如棋盘般整齐划一。在这兵临城下的当口,每个坊都闭门紧守,居民不敢外出,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只余野狗尚不知世事在游荡。
“轰轰……”
亲仁坊旁的街道上,几条野狗正在一处多日无人的街边菜市翻找着食物,突然又一轮磅礴的炮声和爆炸声从北传来,将它们吓得蹿了出去。
而它们蹿去的方向,一行身着劲装的男子形色匆忙地赶了过来,在坊门口喊了几声,又亮出一块令牌,坊中便有人冒出头来,将他们引入坊中。
此时,其余坊市中居民皆躲在家中,内里巷中冷清无人,然而这亲仁坊中却截然不同,门前巷旁人头攒动,与新来者一样皆是青壮男子,显然是有什么不寻常的状态在。
这几人大部分都听从坊中人安排,去了一处僻静地等待,唯有为首一人被继续引领着往内里去,进了一家“永福酒楼”之中。
这家酒楼往日生意不错,但以往客人多是中下层的一般民众,今日大堂之中却坐了一群肤白体胖的富态之人。新来人进门摘下斗笠,当即就有不少人认了他出来,招呼道:“孙侍郎,怎么才来啊,可就等你了!”
来人乃是工部侍郎孙威,因家族与华夏国有联系而在长安颇有些另类的名气,而这座永福酒楼常人不知,实际上却是华夏国派驻长安的一间秘密情报站。显然,今时今日能汇聚在这间酒楼的人,就是“识时务”的长安贵人了。
孙威左右环顾一圈,笑呵呵入座,道:“我也不该是最后一个吧,这不刘兄和徐兄都没来么?……今日事急,我便不一一问候诸位了,见谅,见谅。”
又有人摇头道:“这两家都被朝廷点了带着嫡系南狩了,剩下的人不敢牵扯,也不敢来。嗬,刚才我们还议论着要不要先去封口,免得他们泄密呢。”
一名长须老者摆手道:“罢了,时至如今,大局都摆在明面上了,他们即便泄密又能泄什么?还是留点余地吧。”
这时,一名穿着修身短打扮的中年男子从后堂掀开布帘走出,向诸人走来。诸人见了,立刻换上恭维的表情,口称“石掌柜”“石兄”“石公”等等。
此人名叫石仲,是华夏国派驻长安的情报员之一,明面上的身份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原本他在长安的任务只是收集情报,但这几年来攻守之势移易,他也开始暗中与元朝贵人接触,获取更多情报并试图策反。一开始,他做得还比较小心,但随着天下大势越来越明朗,他的动作也就越来越大。如今,长安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大半与他或与他的下线有联系。
数日前,元军突然在长安城中实施禁严,民人不得出坊,各坊间不得交流,又征召青壮入军,闹得人心惶惶。这隔绝了石仲在城中的消息渠道,还是从胡福生发过来的电报中,他才知道元军可能已经撤离临安了。然后他便设法遣人出坊探查消息,果然,城中原本的正规军少了大半,各街口城关站的大多数临时征来的民兵,禁严因此也松弛了许多。当夜,他就大举派人去联络之前发展出的下线,邀请他们于今日在亲仁坊会面,“共商大事”。
下线们此时也多半都收到了消息,知道皇帝和朝廷大员们已经放弃了长安,南下避难去了,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然后他们接到石仲的邀请,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纷纷赶来议事了。
石仲也不入座,就站着咳嗽一声,然后道:“诸位,如今我军已到城外,虽入城只是时间问题,却也还有能用得上诸位的地方。时间紧急,不宜废话,如今诸位带来的家丁加起来也有数百人了,这便随我出坊,准备去北城迎王师吧!”
话音一落,诸人反应各异,有人惊讶地质疑道:“元军虽然精锐尽去,余下的多是民夫,但也是成千上万人,单凭我等这些家丁就想夺城,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石仲摆手道:“再成千上万,散在这么大的长安城里,能聚在一处的也没多少人。更何况,这些民夫多是长安城中住民,说不得便与诸位沾亲带故呢,一照面说不定就劝诱过来了。就这般,赶紧行动吧,不然等我军破了玄武门,诸位便一点功劳也捞不着了!”
众人见他坚决,也不再质疑,异口同声道:“那便要为王师尽力了!”
很快,义士们便从亲仁坊中成群结队涌出,向北城奔去。
各路口原本有小队元军驻守,装模作样地执行之前的禁严令,可队中大多是临时征召的民兵,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见了这些气势汹汹得义士们当即就吓跑了。其中还真有些被义士中的熟人认出来喊住,然后摇身一变也成了义士。
义士们的队伍就这样越滚越大,一直滚到了皇城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