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西城的事归胶西人,胶西城之外的事归我们。”史若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李应眼前一亮,问:“胶西城的事是什么事,胶西城之外又何解?”
史若云组织着语言:“胶西城的事便是商人的事。商人往来胶西城,自然是为了贸易,对此我们绝不干涉,甚至还加以鼓励,只要商人们也不给我们惹事就行了。而胶西城之外的事,就是胶州三县的防御和农税,必须由我们负责。当然,我们所收的税不会超过往年的水平,也不会行劫掠之事。”
李应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意思,又问:“你们说商人的事不加干涉,空口无凭,如何作保?这滕知县和孙知州都被你们绑了去,胶西城又如何治理?”
史若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说:“胶州城内外这么多商人,其中定然不乏威望人脉皆出众者,可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商会,胶西城的日常事务由商会自行募人处理。至于这费用如何出,如何收取,也由商会自行决定,不管是大商出资捐助,还是要按人头收费,我们都不干涉。”
其实全体大会并没有做出如何治理胶州的决定,史若云自然也没得到什么授权,这些都是她先斩后奏现编的。王泊棠、李夏两人强忍住叫出来的冲动,惊讶看着她。
她好不容易才把这段话说完,看了看李应,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自然,我们人生地不熟,这商会的组织,还要请李公多帮忙……另外,大沽河口的税关,我们不太熟悉,也请李公一并接管了过去。”
李应得意地摸了摸胡子,这独占税关可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现在终于达成了。另外那劳什子商会,虽然奇怪,似乎也有点门道可钻。但天上掉馅饼未必是好事,这东海人毕竟是贼,他们这番让利,到底有何所求呢?我若顺水推舟接了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史东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所求的,恐怕不止于此吧?”
“果然瞒不住李公,”史若云笑道,“好教李公知道,我们虽然跟姜家打了一仗,但并无心跟朝廷对抗,更……无心跟益都李相公对抗。还请李公跟李相公说和一下,我们愿接受招安,投入李相公旗下,从此惟李相公马首是瞻!”
李相公指的自然就是李璮了。这年头“相公”一词还不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而是对宰相的尊称,进而演化成对位高权重者的称呼,山东地面上通常都以“李相公”来称呼李璮。李应是李璮的堂兄,东海人想跟李璮搭上关系,当然得求到他头上。
李应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东海人会有这么个想法,毕竟不求招安,难道等着大军过来讨伐吗?但他也不想立刻答应,好拿捏他们一下,便回答说:“你们占了胶州,虽说是有苦衷的,但毕竟捅了天大的篓子,恐怕汗廷都要震动,想求招安,着实有些难啊……”
“呵呵,”见李应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史若云心里暗骂,但脸上仍然做出微笑的表情,压低声音说:“但是若对相公的大业有帮助,相公想让胶州再乱一阵子,我们也是可以配合相公‘乱’的……”
“胡说甚么!”李应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呵斥道:“李相公对汗廷忠心耿耿,休要胡说!”
虽然李璮从未对外泄露过反意,但李应作为他的堂兄弟,自然是嗅到了一点味道的。现在东海人居然好像已经知道了此事一般,他们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直冒,这可是造反的大事啊,稍有不慎,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若是主客易位,说不得他现在就想着杀人灭口了,但现在刀子在人家手上,即使撕破脸出去宣扬,他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他看了看几个东海人的表情,又思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此事过于重大,自己扛不起,还是让李相公自己头疼去吧。
于是,他正起身子来:“罢了,我帮你们说和一下吧。但我也没甚把握,李相公能不能答应,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唔,对了,你们今天送的几样物什都不错,再多备几件过来,我帮忙给李相公送过去,或许他高兴了,就允了你们呢?”
史若云等人见状,知道有戏了,高兴地说:“那有劳李公了!”
他们还有一堆事情要忙,谈完正事,又虚情假意寒暄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出门上了马车,李夏刚一坐定,便忍不住问道:“大姐,你真想在这地方搞个商人自治出来?这不是把我们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拱手送给李家吗?”
史若云白了他一眼,说道:“注意一点儿,你的逻辑已经和蒙古人差不多了!吃到嘴里的才是我们的,胶西城这块肉虽然看起来肥,但要是消化不了,那是会噎死的!胶西城不只是简单一个小县城,整个山东乃至北方不知道有多少富商权贵在这里有代理人。这人脉关系太复杂,以我们商社现在这点体量,根本处理不了,强行介入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现在先丢给他们自己处理,等我们把军事问题解决了,倒时候也就不是问题了。”
李夏耸耸肩:“好吧,你是老大,你说的对。”
这时候王泊棠插嘴道:“其实我跟大姐想的一样。不过,大姐啊,我说,你这么一搞,肯定会有不少人指责你卖国,哦不对,卖社的。这对你将来竞选首席很不利啊。”
史若云踢了他一脚,说:“得了吧,大不了我就多占几届商务部长的位子,某些人不用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