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畐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李参议他们确实上船了吗?”
小吏连忙道:“确实上去了,初始还闹了一阵,我们好说歹说,他身边那个边准备也劝了一顿,才安定下来。现在他们在北边朝阳码头,待天一明就起行。”
侯畐点点头道:“这就好,李祥甫是有真才干的,可不能折在这里。守土之责,由我这个通判担着就好。今晚我派人出去劫营,能拖延北军一两日自然是好,不能也无妨,只要能将动静闹大,掩护祥甫他们乘船离开即可。如此一来,他这个参议才能回去请动援军过来。再说了,这四更天天黑不能视物,人再多也无用,说不定还自己乱了起来,几十人已经够用了。”
侯畐,温州人,武举出身转任文官,原先是贾似道的心腹。两年前,南宋短暂地收复海州之后,他被任命为海州通判。
通判,全称为“通判某军州军事”,最初是宋太祖赵匡胤为了分一州节度使之权,派下去掌管军权的。但是后来随着军权的逐渐收紧,通判演变成了监察官,主要职责是向中央政府秘密汇报知州的动向,以作为制衡,所以又称“监州”。
不过,贾似道将侯畐提拔为海州通判,朝廷却并未向海州派出知州,这实际上是意味着他这个通判越位负责掌管海州一带的军政力量。这也是南宋末年的常态,文武官员的界限被模糊化,武官有任文职的,文官也有掌管一地军政大权形同藩镇的。这种跨界,既是能灵活解决问题的良药,也是进一步削弱朝廷掌控力的毒药。
不过侯畐这活还没干多久,李璮就干净利落地打了回来,他只好带领残余的宋军退守郁州岛,以图后事。如今他把岛上的各位大官一股脑送走,显然是准备好好干一场了!
不久后,城外响起了阵阵爆炸声。这是劫营的敢死队携带的震天雷的声音,侯畐对此很熟悉,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他连忙登上城墙,看向海岸的方向,只见北军的滩头阵地中冒出了火光,阵阵惊呼和厮杀的声音传过来,对岸也有了反应,逐渐亮起了一片片的火把。
“行啊,干得不错,这下子够他们乱上一阵子的了。”侯畐拍着城墙,大笑道。
随后他又转向东北的方向,叹道:“祥甫兄,我能做的都做了,这下就看你的了。”
……
此时,海州以北的海域中。
霜降号上,魏万程披了件外套从船舱中冲了出来,然后爬上了艉楼,对着上面的王广金嚷嚷道:“这鬼天气还真够冷的。那边什么情况?我怎么听到了爆炸声?等等,天这么黑,你拿个单筒望远镜能看得见?”
王广金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叹道:“我就是试试,其实别说晚上了,就算是白天,我们这隔这么远都快沉海平线下面去了,也看不清什么啊。你刚才说爆炸?确实是有爆炸啊,惊讶什么,这年头早就有火药兵器了,只不过没有成熟的身管火器罢了,他们用出火药也不算啥大事。”
魏万程试着朝海州的方向看过去,不过此时东方刚刚有点白光,基本看不清什么。不久后他便放弃努力,回头问道:“你觉得他们那边是在搞什么?”
王广金一耸肩,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猜他们又是在搞些夜袭之类的。低技术条件下的军队最喜欢玩这种无谓的计谋了,也不知道他们有几个没夜盲症的……”
“终于有动静了,不过看不见真心急啊。”魏万程嘟囔着,然后突然指着东南方一个小岛说道:“王船长,咱们躲到那小岛后面怎么样?”
此时东方已经有些泛白,王广金看清了魏万程所指的方向,犹豫地说:“这样行吗?管委会可是叮嘱我们一定要离战场十五公里以外,以免被发现的。”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啊,再说了,我们往岛后一躲,海州那边怎么发现?就算被发现了无所谓啊,他们又追不上我们,难不成李璮还真能因为我们看了一眼就翻脸?”魏万程继续怂恿道。
“算了,就按你说的吧。”
王广金喊了几声,睡眼惺忪的水手们动了起来,将霜降号开往郁州岛东北方的一个小岛,躲在岛东侧停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