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小心的用手接住了那个铁铧,手里的黄表纸哗的一下烧成了白灰,向人们证明那铁铧的确是烧红了的,没有作假。
可老憨却没有放手,仍旧用手稳稳的拿住了那只铁铧,那一瞬间仿佛也捏住了人们的喉咙,人们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锣鼓声也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
老憨手拿铁铧,慢慢的从供桌上站了起来,高高的举着铁铧,在头顶转了三圈,口中大吼出声:“吾乃西海黑乌梢,吾乃西海黑乌梢……”
直到老憨把手里的铁铧扔下去,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人群中有一个长者才恍然大悟的喊道:“西海黑乌梢,西海龙王附身啦……”
人们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有人还激动的哭出了声音,锣鼓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响亮得多。
突然锣鼓声停了下来,人们跪在地上抬头张望,火炉旁的那个人,用火钳子小心地夹起一个筷子粗细的铁钎子,那铁钎子也烧的通红,他小心的递向供桌上的老憨。
老憨伸手接过了那支铁钎子,环视了一下周围跪的密密麻麻的人们,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觉得自己真的被龙王附身了一般。
老憨慢慢的在供桌上盘腿坐了下来,张大嘴巴,拿起铁钎子对着腮帮子一用力,噗的一声穿了进去,又狠了狠心,再一用力,那铁签子便噗的一声从另一侧的腮帮子穿了出来。
皮肉烧焦的味道,让老憨感到非常的难受,但是老憨不敢吸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胸中的一股浊气喷吐出来,然后连连用鼻子吸气,用嘴巴往外呼气,等到穿过自己腮帮子的铁钎子凉了下来,才用牙齿咬住嘴里的铁钎子,大呼一声:“吾乃西海黑乌梢……”
锣鼓声再一次震天地响了起来,人们再无怀疑,虔诚的跪在地上跪拜着,嘴里祈求着西海龙王,能够大发慈悲,降下甘露,拯救万民……
锣鼓声中有两个小伙子,从供台的两边爬上了供桌,拿着红丝带绑在了铁签的两端,当两个小伙子绑好红丝带,溜下供台之后,人们就抬起供桌,抬着供桌上的老憨沿着大街往外走。
路上遇到的人们,自动让开道路,跪在路的两旁,虔诚的祈祷。
人们抬着那供桌和供桌上的老憨,走过了几个村子,走向了那个大水沟,终于走到了那个黑水潭跟前。
老憨慢慢的从供桌上爬了下来,走到了黑水潭边上,周围全是跪拜着的人们,嘴里念念有词的祈祷着。
过了良久,有人递给老憨一只瓷罐儿,老憨小心地用那只瓷罐儿,装了满满的一罐子水,抱在怀里,小心的又爬上了供桌,盘腿坐在供桌上。
虔诚的人们把那供桌和供桌上的老憨抬回了龙王庙,老憨慢慢放下那只瓷罐儿,不敢洒出一滴水来,又小心翼翼的下了供桌,刚走出去两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周围跑过几个人来,赶紧用清水擦洗他的手心和脚心,老憨醒了过来,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人们解下了红丝带,拔掉了他嘴上的铁钎子。
他仍旧一脸的困惑,好像不明白,周围的人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周围的人好像比他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说这时候的真神已经走了,所以老憨才会晕倒在地。
有人说真神损耗了老憨的精气神,肉体凡胎被真神附体,一定会承受不住的,损耗就在所难免了……
那罐子水继续留在供台上,老憨被人们抬回了家,7天之内不准人打扰,只喝一些水和稠粥,不能碰荤腥,更不能让女人靠近。
7天之后人老憨走出了房门,走到了大街上,人们惊讶的发现,老憨的两个腮帮子居然完好如初,果然是神灵附体呀,铁钎子穿过去居然没留下痕迹。
只有老憨自己知道,自己回到屋里,第一时间就赶紧上了药,现在已经长好了,到现在用舌头舔一下腮帮子两边儿,还是有两个小坑的,再过几天应该能长好吧。
就像是女人在耳垂上打了一个洞,必须塞上茶叶棒,不然过几天也会长好了,打耳洞时所忍受的疼痛可就白受了。
自己的手虽然贴了一些猪皮,还是被那铁铧和铁钎子烫伤了一些,现在也已经好了,猪皮在那水潭取水的时候,早就悄无声息的扔掉了,当时的人们都在跪拜,都在祈祷,不会有人看到的。
老憨又去找了老铁匠,两个人见面相视一笑,把周围的人都赶得远远的,坐下来之后老憨才说道:“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真怕把事情搞砸了,被人们当场给打死啊!”
老铁匠笑了笑说:“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人们再也不怀疑什么了,不下雨因为别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个龙王庙有问题。只要人们肯这样相信,你的劫难也就过去了。”
这话让老憨非常的轻松,老憨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天说道:“你说会不会下雨呢?”
老铁匠摆了摆手:“下不下雨都没有关系了,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不下雨是受了天罚,人间的罪恶太多,劫难还不会结束……”
老憨仍然看着天,固执的问道:“这天会下雨吗?”
老铁匠没有回答他,老憨自己倒是笑了起来:“骗人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的女人看我都怪怪的,很不好的感觉,我还不敢说什么。我觉得我也变得不太正常了,这都什么季节了,怎么可能下雨呢!”
老铁匠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不是骗,你这是在给人们希望,旱灾是挺可怕的,比旱灾更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
老憨没有在去那龙王庙,龙王庙里的那个罐子,应该还有些水吧!人们都去关心那个水罐儿了,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吧。
老憨去了自己的医馆,感觉医馆里的那些人看自己的时候也是怪怪的,让老憨觉得不舒服。
在医馆里逛了一圈儿,医馆里没有什么事,就离开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无处可去了,于是便跑到了那个黑水潭,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便坐在了潭边,对着潭水絮絮叨叨的说话:
“现在我感觉好像无家可归了,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呀!只是想修一个水坝,可惜凑不起钱来,于是就连龙王庙一块修了,水坝修好了,龙王庙也修好了,对付旱灾不就是要修个水坝嘛!我其实做的挺好的,没有人夸奖我,我自己夸我自己两句吧,其实我觉得自己挺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