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非常肯定与重用。”
詹天佑说:“你既然提到戊戌变法袁督取得太后信任一事,天佑不敏,据我了解,民间对这件事对袁督的评价甚低。”
唐绍仪说:“这件事如果不了解实情的人也会与你的看法一样,事情并不是民间传言的那样,其实太后当初也是支持变法的,可是皇上与维新人士走得太远太急,激起了朝中保守派的担忧,据我了解,当初太后的想法也很激进,几乎完全支持皇上与康有为他们,是支持变法的皇上的老师翁同龢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意见提醒太后,变法维新不能一步到位,需要渐进地进行,这才引起了一些保守派人士拥向太后,在这种情况下,袁督的思想开始转变,他非常清楚,以当时的情势,他必须选边站,太后是实力派,袁督如不与太后站在同一条线上,一定会与谭嗣同他们是同样的下场。你要知道,袁督是官僚世家,他的父亲、叔父都是做官的,他的家世渊源使他不得不拥护太后。”
詹天佑说:“朝中事情这么复杂,我真是看不明白。”
唐绍仪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康有为这些变法人士虽然提出很多变法主张,都是因为看到国家积贫积弱,看到西方技术的进步,但他们对国家的秩序建设并不清晰,许多提法是建立在自己的主观想像之上的,没有理性科学的根据。他们几乎没有出过国,对外国情况根本不了解。试想想,大凡出洋回国的人,反而没有多少人有维新人士那种激进的想法和做法,比如严复很早就提出要变法维新,想必你也读过他在报纸上发表的言论,但是他根本没有参与到康有为他们推动的变法活动中。”
詹天佑说:“对于维新变法,大家都知道要做,国家已到这样,再不变革,真不知将往何处去。康有为他们的动机是好的,可是可能真是操之过急,以致失败。”
唐绍仪说:“这就是中国旧知识分子的老毛病,因为得到皇上的信任,自以为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做,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天不怕地不怕,连老佛爷也没有放在眼里,这就是他们的致命丧,这完全是对大清国的国情不了解的原因。在我看来,康有为他们自己应该要对变法失败承担责任,而不是一味地把责任推给袁督这样的人。”
詹天佑说:“这么复杂的事我确实也没有考虑过,不过你刚才提到,袁督能在实际事务中重视西学,对西学人才的重视,这反映他还是一个务实的人。现在形势迫人,不管理论上是否变法,实际上还是要做很多新事情。我个人感觉,从铁路这方面看,甲午之战后,国家已是很重视了,现在各省都有修建铁路的计划,但修铁路要钱,所以一时半会也急不来,对我国来说,在铁路方面不在于朝中的政策,而在于铁路人才跟不上,这可能是个致命的问题。这次我在江西萍乡,就与当时主持那条铁路修筑的美国工程师李治为铁路标准轨的铺设发生不同意见,万一各地的铁路都一窝蜂地建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事事依赖于外国工程师,这些工程师不是不敬业,但他们的利益动机不同,多从他们自己的现实利益考虑,这不是他们的祖国,他们当然不会从国家和当地人民的利益考虑了。”
唐绍仪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袁督才遍访国内能修铁路者,找到了你,为此,他与盛宣怀反复商量,才把你调过来,你知道吗?”
詹天佑说:“这真是难为他了。”
唐绍仪在道台衙门为詹天佑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宴会,把当时在天津做事的蔡绍基、曹嘉祥请来作陪,几人一席欢言,各叙别后情状。
第二天,詹天佑赶赴直隶总督府,拜见袁世凯。按一般情况,詹天佑是一个从六品的选用州同,不能直接求见袁世凯这样的一品大员,但是这次詹天佑是直接奉袁之调令北上当差的,于情于理都要见一下袁世凯。
袁世凯听衙役说是詹天佑求见,立即宣其入衙。詹天佑进门一看,袁世凯高坐堂上,身着一品总督服,顶戴上的花翎与顶珠特别显眼,一张饱满而圆润的脸,一嘴黑而浓密的胡须,眉毛不算浓,眼睛不算大,四十开外的年龄,看上去成熟而稳健。
袁世凯见詹天佑一进门,立即迎下来,詹天佑倒身下拜道:“在下詹天佑拜见总督大人!”
袁世凯将他扶起,打量了一会儿说:“眷诚啊,终于见到你了,为了调你回来,我可与盛宣怀往返来回了好几个电报啊。”
詹天佑说:“多谢总督大人费心。”
袁世凯说:“天下情势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李鸿章大人已经作古,大清国损失一巨臂,正是国家多事之秋,日俄在东北窥伺日久,虽然和局初定,但诸多事情都要从纷乱中理出,列强对我大清之野心日盛一日啊。”
詹天佑说:“是啊,下官也有忧心啊,虽身在铁路,又何不是一日而心系天下。”
袁世凯说:“眷诚啊,令尊、令堂都还好吧。”
詹天佑说:“多谢大人!老父老母虽然年事渐高,但身体尚健。”
袁世凯说:“英俄在庚子之乱时占领了关内外铁路,按有关议和条约,它们早应把路权归还我国,尤其是俄国,对我东北向有虎狼之心,这是路人皆知之事,故一直拖延不还,但还路需要诸多手续,不熟路工之人必被其蒙骗,这次你可是责任不轻啊。”
詹天佑说:“天佑受朝廷恩典,自幼留学美国,学得些须铁路技艺,本为报效国家,现国家有需要,天佑敢不竭诚尽力。”
袁世凯望着门外,思考良久,詹天佑不敢出声。
袁世凯转过脸来,看着詹天佑说道:“眷诚啊,你知道吗?李鸿章大人从跟着曾国藩大人一起平定太平军之乱起,为国效力四十余年,兴办洋务,创建北洋水师,自曾国藩大人作古之后,李鸿章大人成为擎天巨臂,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为大清国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也同样是一片血忱,每时每刻无不思虑民富国强,可是,他没有如愿,他带着无比的遗恨,离开了这个他热爱着的为之付出了毕生心血的国家,他在许多人的误解和诅咒声中吐血身亡,这既是他个人的不幸,又何尝不是国家的不幸啊。现在,我承蒙他的举荐,更蒙太后的恩典,继李之人之位及其职责,希望能为大清国的长治久安而做点实事。就你所熟知的铁路而言,我想首先是要尽快将关内外铁路从英俄手中收回,这需要发挥你的专业技术专长,把它们毁坏的或掠夺的铁路设备和器材要回来,这都是大清国的民脂民膏,庚子赔款已让国家不堪重负,再让他们不明不白地夺走这些东西我真得不心甘。同时,我也在想,将来局势稳定下来,全国铁路修筑还是要继续推进,当今世界各国无不把建铁路、通财货为兴国富民之事,我大清国虽然起步晚了,但还是要迎头赶上。你作为大清国最有成就的铁路工程师,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啊。故我希望你一定要在此次与英、俄交涉中,好好以国家利益为重,不要担心他们的蛮横无理要求,该坚持的要坚持,该争取的要争取。”
詹天佑说:“多谢大人指教,天佑一定谨记在心。”
袁世凯说:“不过,我现在有一个担忧,就是怕英俄的铁路工程师在技术上与你比长论短,你在技术上孤军作战,腹背受制。”
詹天佑一听,明白袁世凯还是对自己不能完全放心,担忧自己在与英俄工程师打交道时吃亏和退让,詹天佑当然明白,因为自己一直在金达手下工作,尽管有滦河大桥这样的杰作,但毕竟自己没有独立承修过一段完整的铁路,即使是在锦州当驻段工程师,或者主持萍醴路的后期修筑,事实上这些工程在名义上还是外国工程师在主导。无论在国人心中还是外国人眼里,詹天佑最多是一个懂得铁路技术的中国工程师,所以,袁世凯话中透露的担忧,詹天佑当然能听得出来。他说:“在下一定记住袁大人的教导,天佑不敏,但一定会把国家利益摆在首位。”
袁世凯定着眼睛看了看詹天佑,点了点头说:“有一人你今天一定要见,他今天正在本衙。”说着便对身边的衙役耳语几句。 。。
袁督之忧(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