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风从山沟里斜斜地吹上来了,草木纷纷向一个方向扑倒,所有的叶子都露出了苍白的底子。
在离大枫树两三丈远的地方,刘富贵还看到了一个白花花的屁股。
刘富贵本来还是有点希望的,但这点希望被这个屁股一点点的捣碎了。
这个屁股像树叶和草叶一样,在风中翻飞,不停地晃动。
第四章 吃骚狗(3)
刘富贵恨这个屁股。他想看看屁股里面的脸,但一切都是隐隐约约的,那个家伙在埋头苦干,根本看不清楚。
风还在乱吹。屁股还在乱动。闺女还在乱叫。刘富贵不得不闭上眼睛,然后用手捂住了耳朵。
刘富贵觉得脑壳里头也长出眼睛和耳朵似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新可怕。
刘富贵不得不离那大枫树远一点,更远一点。
刘富贵一直退到路上,耳根总算清静了。
眼不见心不烦。
刘富贵想拍拍屁股上的泥巴,然后走人。
可一看路边上的那两捆柴,刘富贵又改变了主意。
刘富贵在路边的一棵黑心树旁蹲了袋把烟的工夫,这才看到女儿和那个男人从草窝窝里钻出来。
后生长的蛮中看的,就像枫树坡上最结实最葱翠的黑心树。
如果没有一个傻瓜儿子,刘富贵会从心里接纳这个后生的,并让他做自己的郎崽。
然而生活中没有如果,他有个傻不拉几的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必须把女儿作为筹码,把刘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其实,刘家的香火能不能延续下去,刘富贵的心里也没有底,他不晓得傻瓜儿子的家伙还管不管用。尽管小舅子也生了一个傻瓜儿子,但刘富贵还不能急,小舅子是刘翠花她妈的娘家,俗话说,满坡竹子根连根,亲上加亲亲更亲,只有小舅子主动提出来,这扁担亲才算得数。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小舅子发话。
鸟儿归巢的时候,密林里传来了一阵虎啸声,那个后生和女儿这才在坡上匆匆分手。
想摘花就要趁花儿盛开,
要谈情说爱就趁年轻时,
不摘花花就谢了,
不谈情说爱我们就老了。
女儿挑着柴,哼着山歌往家里走,刘富贵远远地跟在后面,心事重重的。
两捆干柴在女儿的肩头换过来,换过去。
刘富贵触景生情想到了扁担亲。
想到扁担亲,刘富贵的心里头也很不是个滋味。为了刘家的香火,他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小傻瓜,的确委屈了闺女。
闺女和后生暗地里相好,刘富贵心知肚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没有人乱说,女儿的麦子就是让人吃得一根不剩,那个小傻瓜也会不晓得。
如果晓得,他就不是小傻瓜了。
刘富贵为这事找过长舌妇,还在老虎冲新开的一个炭窑子里插了好几回竿子。
长舌妇男人的家伙不管用,长舌妇饿得发慌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喜欢到处乱说。这不,刘富贵的家伙往长舌妇的那里一塞,就把长舌妇的嘴巴也塞得满满的。
小舅子生日那天挑明要搞扁担亲,刘富贵乐得连连灌了自己三海碗苕棒烧酒,醉熏熏地摸着十把里山路回到枫树寨,逢人便说:“我家的刘小哈有婆娘喽。”
有人问他:“是哪家的哈妹子喽?”
他说:“不哈,不哈,一点都不哈,姑娘俊俏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