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自己又能用何种心境,去面对他呢?
不知不觉间,纪晓芙之前的决定,已是产生了一些空隙。开始幻想起某些,早先就被自我否定掉的东西来。
显然,殷扬的那些,对于孩子不可缺少父爱的光鲜说辞,对她的蛊惑和影响颇深。深到她,已然有闲暇,思索未来种种的可能性……这若放在遇到殷扬之前,她是决不可能这样放开的……
这,也便是人类心理的奇妙之处了。
再没有想到这个“借口”以前,纪晓芙可以“固执”的认为,自古正邪不两立,那人同自己绝对无可能真正的生活在一起……即便,强行的相处在一起,也必定得不到任何宁静和美的结局。
可是现在,“再续前缘”这四个字,似乎,也不再只是一句空想的奢望而已。近月的相处,已使纪晓芙的某些观念得以改观。再者说,已跟同门师姐闹翻的她,本来就不算很坚定的隐居选择,自然又有了倾斜、转变的机会与空间。
而这一切,则都归功于眼前这个,在此事、此行当中,表现得略微有些强硬的弱冠少年!
殷扬挑起窗帘,回头看了看早已睡熟过去的小不悔,与那正自紧张盯望自己的纪晓芙。对着她微微一笑,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便飞离马车,整个人似同鬼魅一般,消失在迷茫夜色之中。
纪晓芙怀抱着杨不悔,神色呆呆的看着马车外面,那撇如同自己第一次见到殷扬时的皎洁月光,失神良久……
殷扬一身白衣,批着月色,于林间极速穿梭奔走。酣畅淋漓的运动感觉,令他的头脑一刻不停的兴奋思考起来。
近年以来,明教内部的不和情绪,愈演愈烈。
那人为了避嫌,早已不再住在总坛顶上,以免给人说他想当教主。而是改在眼前的坐忘峰中隐居,从旁侍卫极少,江湖上谁也不知。
殷扬能够知道,还多亏托了纪晓芙的福。
想到自己长久以来,都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疑问,或许今夜就能获知答案。殷扬的心情微微的就有些波动。体内的三阳一气心法,更是宛如长江大浪一般,激烈的翻涌澎湃起来,轻易不可抑制。显见,今天晚上的状态极佳。
几乎足不点地,迅速前冲中的殷扬,双眼中忽的精光暴闪,身体毫无征兆的变冲势为旋转,向侧旁斜斜飘开。原先的道路上,突卷起一阵劲风,袭向他的胸口。
殷扬暗叹一声,心知定是提前碰上了那个人的手下。脚下不缓,猛地一阵加速,躲过来敌偷袭,右手一翻,立时转守为攻,迅掌还击。
偷袭的那人,只觉一股掌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却是迅捷无比。匆忙间,伸掌挡格,登时胸口闭塞,气血翻涌。双腿一软,站立不定,便即坐倒在草地之上,吐出了几口鲜血。
胸臆闷极,竟连半点声音,都被压得发不出来。
想不到,那人既然决定隐居,亦有这般高手做为护卫,自己倒是险些小瞧了他!
殷扬侧眼看了一下,眼前这个被自己一掌放倒,却还没有死亡的绿瞳褐发异族人,猜测其人在风雨雷电四门中身份的同时,心下已经明了,山上那位一直高挂“避扰隐居”牌的中年老帅哥,其实仍未放下他手中掌握的实际权力。
殷扬拂袖点穴,将那外国人瞬间定住。身形飘动间,东按一掌,西击一拳,偶尔参夹着几招爪法,顷刻间,便将老大被擒,但仍训练有素,继续伏击在四周各处的其余一十四人,尽数击倒。
他出手突如其来,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再加上身法既快,力道又劲,以至于今夜轮值守山的合共一十五人,竟没有一个能挡得了其一招半式,不是穴道被点,便是深受内伤、晕厥过去,无人能在被攻之前,来得及喊出哪怕一声呼救。
若不是,殷扬手脚放轻,刻意放水,没有用上那爆发力超强的三阳一气功,这里的每个人,此时,恐怕均已逃不了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残酷命运。
而殷扬却只是耽误了短短几息的时间,便即接着掠空上山。达至巅峰后,殷扬凝目一扫,看都不看山顶的那几间木制空房,人像大雕似的凌空一旋,绕过一棵高大的杨树,就悄然无息的落到了另外的一处大树尖上。
坐忘、坐忘……世间诸事,又哪有这么简单的……
殷扬扯了扯嘴角,从现在的这个角度向下俯视,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的那个落寞侧影。
而在如今这座坐忘峰顶,唯有一个人会于此际形单影只,顾影自怜……
那便是,明教的光明左使——
杨逍!
站在殷扬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白色粗布长袍的中年书生。
以殷扬的眼力,即使是在晚间,仍能看清楚这个外表四十来岁年纪,但却相貌俊雅的著名大魔头。此刻,只见他双眉略向下垂,嘴角边露出淡淡的苦涩,不免略带些凄凉悲苦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