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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
梅福如给自己安排了一件紧张忙碌的工作,高兴地慌忙地走了。余老大娘比他更为紧张忙碌,象替儿子娶亲一样,把儿子准备娶亲用的大红被,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赶紧挂到门口的绳上晒着,回到屋里,就忙着打扫,找红纸、红烛、红枣等等。
阿菊站在黎青门口,一见梅福如走过来,回头就朝屋子里走。在梅福如喊她的时候,她已经跑到屋子里去。梅福如赶到门口,见屋里只是阿菊一个人,就地到门口小凳子上,拿出一支烟来,对阿菊说:“阿菊,请你找上火给我!”
这个人真有法门,你躲他也躲不掉,阿菊暗自地笑着,找了一盒洋火,擦着,替他点着了烟。
“这就对了,恭敬恭敬我这一条腿的神仙铁拐李,包管大吉大利,一团喜气!”
阿菊羞怯地笑笑,站在门外,喃喃地说:“哪里学来的?这多顺口溜的笑话!”
梅福如吸了两口烟,回过脸来,态度正经地对阿菊说:“不跟你说笑话。杨军是步后班长,我是炮后战士,不是上级,也是上级。我比他大五岁,不是他的兄长,也是他的兄长。如今,你从江南找到海北,千里迢迢地摸得来,他又要重上前线。我这个人,就是重情重义,爱帮好事。”
他说得那么认真,亲切,恳挚,使阿菊不得不认真入神地听着。他看到阿菊肯听,也就说了下去:“我跟余老大娘说妥,你跟杨班长搬到她家去住,夫妻团聚,旧事新办。别的不要你做什么,喊大娘一声‘干娘’就行了。……我断了一条腿,不说瞎话。阿菊,我这个人办事,穿钉鞋走泥路,步步落实,保险不出差错!”
阿菊的有发起热来,从脸颊一直红到脖根子,她转脸朝向门里默默地站着,象呆了似的。
“吃了晚饭,就去收拾收拾!喜欢打扮,就打扮一下。”
梅福如撑着拐杖走了。
阿菊平下心来以后,走到门口,望着颤颤抖抖的梅福如,颤声地喊道:“老梅!”
梅福如回过头来,站在路上。阿菊却又呆楞住说不出话来。梅福如又一拐一拐地走回到门口来,问道:“不要扭扭捏捏!怕什么,听我的!准不会错!”
“你的衣肘子坏了,棉花绽到外头,我给你缝两针。”阿菊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见到梅福如的衣服坏了,便灵机一动,对梅福如这样说。
“坏就坏了算了!不要缝!我还要去报告留守处主任,找指导员。”
“十针八针就缝起来了,不要你出手工钱。”阿菊从身上小布包里,拿出了针线。
梅福如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坐了下来,把膀肘抬起,让她缝着。
阿菊心里盘弄了许久,有话想说,却又羞于出口。针在手里运行得很慢,使得热心的梅福如着急起来,拐杖只是在地上敲打着说:“好个机灵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傻大姐?随便穿两针算了!破衣破帽,红运高照!”
“你要跟他谈谈!”阿菊终于微笑着羞怯地说。
“你放心!我有法子。”
梅福如走了。阿菊眼里含着热泪,注望着他,喊道:“有衣服拿来,我给你洗!”
梅福如没有听到,头也不回地走向留守处主任的门口去。
阿菊回到屋里,觉得做这不是,做那也不是,正象一上要出嫁的姑娘似的,心情不安但又暗暗自喜地坐在床沿上。
四一
为了躲避在梅福如创作的一幕喜剧里扮演窘困的主角,杨军从病房里出来以后,便悄悄地溜到营长黄弼休养的小屋里来。黎青也在这里,她坐在黄弼床前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红绿绒线,替她快要出世的娃娃结着小帽子。杨军进来的时候,营长黄弼正在跟黎青谈着他在鲁南看过的话剧《第五纵队》的内容,杨军觉得很有兴趣,便也坐下来静心地听着。黄弼的伤很重,头部绑着石膏,说话显得很艰难,但他的精神很好,慢慢地讲着,手还不时地做着剧中人的动作。这个故事说完,接着又说起尽是十多岁少年儿童组成的娃娃剧团演出京戏的情形,黎青和杨军都看过娃娃剧团的表演,黄弼谈着,他们也和着谈着。一直听到、谈到天近黄昏,在黄弼屋里吃了晚饭,杨军才和黎青一同离开黄弼的住处。
杨军以为梅福如创作的一场戏给他躲掉了,心情平静地回到病房里,打算把背包拿到出院伤员的住处去。可是背包不在床上。他问陈连,陈连说可能给谁送到出院伤员的住处去了,找梅福如,梅福如不在,他便到出院务员的住处去查看,住处的屋子里一个人没有,大家都在外面场心里谈笑、做游戏,他把地铺上所有的背包仔细查看一下,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被包。于是又走出屋子。转脸一看,隔壁余老大娘家门里门外挤着好些大人、孩子们,他刚走到门口,孩子们便跳着嚷叫起来:“来了!来了!新郎来了!”
“不是的!新郎怎不穿件新衣裳?”
“是的!是杨班长!”
一个小男孩跑上来拉住他说:“杨班长!做新郎,给点糖我们吃!”
余老大娘听到杨军来了,便连忙走到门口;但是杨军已经挣开孩子们的包围,红着脸跑走开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村上人家点起了灯火,余老大娘家的灯火,显得特别明亮,大门敞开,光亮照得很远。
在黎青门前路边的一排枣树下面,杨军和梅福如走了对面,杨军正要开口,梅福如却敲着拐杖十分急躁地说:“你躲到哪里去的?害得我一条腿东簸西颠,张家找,李家寻!存心叫我不下台是不是?”
“你这个做法不对!”杨军责备着说。
“怎么不对?”梅福如倚在树上,伸着脖子,瞧着杨军恼愠的脸色问道。
“你是叫我犯错误!”杨军板着脸大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