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并不太硬,他的声音已嘶哑。
崔玉真垂着头,看着自己脚尖,过了很久,忽然道:“你用不着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我不会在这里等你的。”
她的声音也已嘶哑颤抖。
叶开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又问道:“为什么?”
崔玉真头垂得更低,一字字道:“因为我不是她,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就只这一句话,已令她的心都碎了。
叶开的心里也在刺痛,“你要到哪里去?”
“我有很多地方可去,我也早就想到处去看看,到处去走走,将来……”她勉强忍住了眼泪,作出了笑脸:“我说不定会找个老实的男人,嫁给他,替他生很多很多儿子,也说不定会开个小酒店,做一个当炉卖酒的老板娘……”
她的心已碎成千千万万片,每说一个字,一片又碎成千千万万片。
叶开笑道:“到那时我一定会到你的酒店里去大醉一场。”
他在笑,他不能不笑,因为他生怕自己一停下来,眼泪就会流下。
崔玉真微笑道:“到那时候我一定会替你再熬一锅鸡粥,有燕窝的鸡粥。”
她也在笑。可是她笑的时候,眼泪已滴下面颊……
阳光灿烂。
叶开大步走在阳光下。他脸上虽然还有泪,可是他知道眼泪就和鲜血一样,在阳光下很快就会干的。
第二十五章 惊魂一刀
泪已干了,血也已干了。
泪痕是看不见的,可是鲜血留下来的痕迹,却一定用血泪才洗得清。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叶开一向都是在用“宽恕”来代替报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杀人的刀,但是现在他的心,竞也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他忽然发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可笑的小木偶,一直都被人用一根看不见的线,提在手里。
他不愿再被人这么样愚弄下去,更不愿再受人利用;没有人愿意做木偶的,无论谁的容忍都有限度,叶开也一样。
积雪的大地,正在阳光下露出光秃秃的黄土。长安城外的大路上,泥泞已干,却还是看不见赶路的人。
没有人愿意在大年初二这一天赶路。
只有叶开。
他找了辆车,却找不到赶车的人。
可是他不在乎,他就躺在这辆载煤的大板车上,任凭拉车的驴子沿着大路往前走。
车上的煤碴子,刺得他全身都在发痛,可是他也不在乎。
拉车的驴子走得居然不慢,后面没有人用鞭子抽它,它走得反而比平时更带劲。
驴子本就是这种脾气的。
奇怪的是,这世上有很多人的脾气,也跟驴子完全一样。
叶开居然去买了包花生,躺在车上慢慢地剥着,剥一颗抛起来,才用嘴接住,慢慢地咀嚼。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也许他还没有忘记那个在杀人前,一定要吃几颗花生的路小佳。
只可惜没有酒,他忘了买酒。
大醉之后,第二天能喝几杯“还魂酒”,人立刻就会觉得舒服些。
他想到酒的时候,就看见一角青布酒旗,从前面路旁的枯林里斜斜挑出。
就算在大年初二,也并不是绝对没有人想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