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暂时不去想那个红薯的事情,因为看丫鬟剥皮的样子自己还得等上很一会才有机会吃到,索性又抓了一块卤肉下肚之后,老大人喝了一口酒,把手上油腻在身上搭着的雪白狐裘上蹭了蹭,轻声开口说道:“其实我不放心。” 晋南衣转过头,“小庄虽说不如你,但怎么也不算笨,你怎么不放心?” 老大人感慨道:“苑家可不需要第二个苑海言,当然,小庄也成不了我。” 许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的晋南衣一怔,思绪散开,又很快被自己扯回来,笑道:“总觉得自己和旁人不一样,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到最后不是都要躺到土堆里?” 老大人把那本泛黄册子拿过来,翻开之后,微笑道:“南衣,你还记得那个孩子么?” 晋南衣一怔,“怎么,小庄没有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老大人点点头,笑道:“所以我不放心啊。” 晋南衣这次沉默了,不再说话。 老大人看着雪景叹道:“小庄考虑事情差一点,才学差一点,就连心智也要差一点,这几点加起来就不是差一点的事情了,所以我才不放心。” 晋南衣开口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老大人没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笑道:“依稀记起来孙右任那小子死的时候是进行了国葬的,咱这把老骨头只怕是没这个殊荣了,陛下啊,到底想做什么呢,这让我很为难啊。” 晋南衣没说话,只是夹了块卤肉,微微用力了些,那块卤肉断成了两半,晋南衣没有多注意,只是重新夹了一块,倒是老大人看着这块卤肉怔怔出神。 (本章完)
第328章 无人知其晋南衣
老大人的怔怔出神,在晋南衣看来,也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的无奈感伤实则没有当作什么大事,倒是那苑庄才踏入府门之后,看到老大人在这边饶有兴致的赏雪便急冲冲的赶过来请安,老大人看了一眼这苑家名义上的掌舵者,忽然叹道:“小庄,你觉着咱们苑家此当何去何从?” 苑庄一惊,只当是老祖宗有意考校他,恭敬答道:“老祖宗前些时日也已经说过了,要暂时蛰伏,谋定而后动。” 老大人摇摇头,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小庄,你有几个儿子,你觉得你之后何人可接替这苑家家主之位?” 苑庄面露难色,犹豫片刻之后,低下头说道:“老祖宗惭愧,我那几个儿子若是一般小门小户要其当家尚可,可要是主持这苑家,我觉得还有欠缺。” 老大人再问,“那你说,族中还有谁能够担此大任?” 苑庄脸红的厉害,只是低头说道:“请老祖宗明示。” 老大人喝了口老酒,吃了块卤肉,轻声提醒道:“你怕是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苑庄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解释道:“老祖宗,那可是个婢女生的杂种啊,怎么能够担此大任,更何况这杂种现在还在疏谏阁任职,怎么……” 老大人面露怒色,“够了,这是你儿子,流的是苑家的血,你一口一个杂种是为什么,还有没有点家主的样子。” 苑庄眼见老大人发怒了,便识趣的不发一言。 老大人看着苑庄,平静开口说道:“我可不管他是谁生的,只要姓苑,那便是我苑家的子弟,难不成你觉得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有那孩子的才干,虽然我不喜欢高深那个小子,可他的才干眼界超出当朝所有朝臣这是铁定的,这些年这小子招过过多少人进疏谏阁,你心底没有点数?那孩子既然一不靠家族关系,二不投机取巧便走到如今这一步,纵观无数苑家子弟有谁能做到,你倒好,一口一个杂种,我刚刚翻看了这族谱,你连这孩子的名字都没有写上去,当真是愚不可及!” 苑庄惴惴不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晋南衣一个人在旁自顾自吃着卤肉和红薯,对于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老大人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心情渐渐恢复平静:“那孩子既然入了疏谏阁,也不用太急,姑且让高深替我好好打磨打磨,政见不同没什么关系,要是以后高深当真把这新政施行下去了,苑家还得靠这个孩子,就算高深新政不行,苑家没有这个孩子倒也不会怎么样,不过若是还想进一步发展,没门。” “你呀,生了个好儿子自己还不知道,这不是蠢是什么?” 苑庄不敢反驳,只是低头回道:“多谢老祖宗教诲。” 这一辈子一见到蠢人便不愿意多说的老大人当年为官之时大多被其他朝臣认为是性子古怪,老大人也毫不在意,只是在退下官场之后,闲居庆州这几十年见过无数在他看来都是愚笨的可怕的家族子弟之后,性子才逐渐好了不少,不然要是依着他当年那个性子,此刻苑庄不得早便被他轰出去了,哪里还有机会在他面前听他讲道理。 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晋南衣忽然放下了筷子,喝尽了最后一口酒,甚至还整理了下衣襟。 老大人一怔,“要出去?” 晋南衣站起身来,腰间那柄不长不短的刀微微摇晃,他笑道:“我想去打个架,这么多年没有出手了,总得让世人知道我晋南衣又回来了。” 老大人皱眉道:“和谁打,汤槐安?” 晋南衣笑了笑,“听说楼知寒前几日来了陵安,想要凑等些日子那叶长亭再入皇宫的热闹,叶长亭和极苦和尚一架打的那位天下第一便说是伤重不治了,为此菩提寺特意还封了山,虽然我不信极苦会死,八成是这和尚使出的死遁法,这法子几十年那和尚便使上一次,现在又来,可没那么新鲜,不过叶长亭既然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出菩提寺,想必修为便又提了不少,依着这家伙的性子,怎么也得再来闯一次皇宫,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这些时日,真有不少江湖高手入陵安了,同是用刀的,我自然知道楼知寒来了。” “既然这当世用刀第一人来了,我晋南衣不出一次手,也说不过去,只当是给叶长亭暖暖场。” 老大人点点头,忽然有些感慨的说道:“倒是这些年有些对不住你,让你籍籍无名这么些年。” 晋南衣洒然一笑,“这江湖什么时候走都不晚,只不过若是畏手畏脚的走那才让晋南衣感觉浑身不舒服。” 老大人不再说什么,只是笑道:“一切小心。” 晋南衣笑了笑,然后便缓缓走出屋檐下,路过院内时,忽然风雪骤停,只等晋南衣缓步前行,仿佛满天风雪都在为他让路,等他走出院中之后,风雪方才继续。 老大人忽然叹道:“世间无他晋南衣,当真才是一大憾事。” 苑庄对江湖武夫一贯没什么认知,只是光从晋南衣这么多年容貌不改来看,便知道自己一直口中称呼的晋叔不是一般武夫,不过对于晋南衣说要去和楼知寒打架,他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认为晋南衣会赢的。 楼知寒是谁,这天下用刀第一人,更是首榜十人之一。 可晋南衣又是谁,恐怕没什么人知道。 苑庄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便听到一道响彻云霄的声音。 “楼知寒,晋南衣持刀浮名,邀你城外一战,只分高下,不决生死!” 苑庄惊骇抬头。 然后便有下一道声音传出。 “晋南衣,等老夫片刻,老夫取刀与你一战!” 两道声音皆是以雄浑内气激荡出声,响彻整个陵安,这让不少陵安的江湖高手一惊,大多数人不知道晋南衣的名字,但却清楚的知道,这刀圣可是多年不用刀了,今天这是破例提刀了? 可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那叫晋南衣的居然好像也是用刀的。 难不成今日用刀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要易主了? (本章完)
第329章 城外万人,楼上两人
有个叫晋南衣的刀客带了一柄刀要和楼知寒在陵安城外一战,这个消息以两人的一问一答的形式传遍整个陵安,无论市井百姓还是江湖豪客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这两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陵安四处城门便拥挤不堪,无数江湖高手争先出城去看这一场应该会很精彩的比斗。 一时间,便好似陵安都空了大半。 这幅壮阔场景在陵安也没出现过几次,叶长亭入皇宫一战自然也是了不得的壮举,可寻常武夫哪里能够看到,皇宫重地岂是一般江湖豪客能够进去的,因此大多江湖人士也只是守在城中猜测皇宫中形势和看看叶长亭踏出皇宫的潇洒姿态而已,断然是叶长亭气态出尘,可他们没看到真刀真枪的打一场架,便是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现在便有两位绝世刀客要在城外比斗,怎么看起来都会比叶长亭入皇宫要精彩的多,别的不说,楼知寒可是货真价实的首榜高手,论名次,可是比那位白衣剑仙都还要前面一位啊。 有人甚至猜测,楼知寒只怕是还要比那位白衣剑仙还要厉害一些,纵然那次和叶长亭的比斗是以平手收场,可谁不知道楼知寒深不可测,入到第六境的时间岂是叶长亭这个后辈能比的。 同这些蜂拥而出的江湖人士不同,有一个青衣男子腰佩一柄不同于当世长剑一般的狭长细剑缓缓入城,男子尚在城外时便正好听到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微微抬头片刻之后,便能够看到有两道身影悬空射出城去,不过这个青衣男子既无露出惊羡的神情也没露出半分忌惮,甚至来说,这个青衣男子几乎算是面无表情,在人流中逆行入城的青衣男子看了看几乎算是空荡的陵安巨城,转过几个巷弄之后挑了栋酒楼,进去之后独上二楼,要了个坐在窗边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城门处光景。 酒楼的小二对江湖之事向往的紧,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往城东那边的一家小酒肆听那个年龄早已过了古稀的老说书先生讲讲江湖故事,说书先生倒是任何一座大些的酒楼里都有,就连自己做小二的这栋酒楼都请的有一个,可自小是听那位老先生说书长大的店小二对陵安其他地方的说书先生都不感兴趣,却偏偏喜欢听那个说书先生讲的讲故事,先前城内响起两道响彻云霄的声音的时候,酒楼里的原本座无虚席的光景便在一刻之间便变为门可罗雀,他当时也想要跟着这些江湖人士出去看看城外盛事,可才跑到门口,店小二便悻悻的收回想要跨出去的脚,转而一脸落寞的回到酒楼之中。 他听说书先生说过这类神仙人物打架不是他这种凡人能看的,若是说书先生口中那些剑气刀罡之类的不小心砸在自己身上,几乎便是只有死这一条路,他还年轻,可不想白白送命。 此刻见到这个上楼之后便只要了一壶清茶和一只烧鸡的青衣男子,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过视线大半都是放在这个男人搁在桌上的那柄古怪长剑上的。 这该不会是个高手?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生出不过片刻之后便被店小二自己给抹掉了,要是他是个高手,那怎么不出去看那场精彩的比斗,反倒是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这也能是高手,那高手不得满大街都是呀。 店小二将视线转到那个青衣男子邻座的那个老人身上,刚才一众人涌出去时可只有这个老人始终佁然不动,仍旧是对付着自己眼前的那盘红烧肉。 青衣男子只是喝了一口面前摆着的茶,反倒是对点的那只烧鸡毫无兴趣。 老人瞟了一眼那青衣男人桌上长剑,挑眉笑道:“素罗?” 那个青衣男子转头看了那老人一眼,不发一言。 老人咽下一块红烧肉,打趣道:“你来的时间不对,若是要是看那场城外的两刀相争,就晚了点,要是为了等那人,便自然是早了点。” 青衣男子总算是开口,平静道:“既然是两刀相争,为何你不出城去,难不成连看一眼都不敢了?” 那老人放下筷子,对青衣男人这番话都也不是怎么在意,一时间有些失落的说道:“黄铜都断了,楼知寒这老匹夫老而弥坚,这些年把老夫甩在了千里之外,这辈子不指望再和他比一次刀了,再说有职责在身,不得私自出城。” 青衣男子冷笑着讥讽道:“什么时候当年一个人杀遍大魏三千里的汤槐安开始如此胆小了,难不成给人做狗做久了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刀客了?” 汤槐安喝了口酒,自嘲的笑了笑,“也是,那个汤槐安早就死了。” 青衣男子冷笑不已。 汤槐安转过头,话锋一转,感叹道:“冷寒水,老夫倒是有些佩服你,被叶长亭追了大半个北匈,竟然还敢来陵安等他,难不成真不怕死?” 这位贵为南唐剑道第一人的冷寒水面无表情,只是平淡开口,“他来北匈杀我,自然是因为怕了我,若不是如此,又何必如此,他想破我剑心,好守住这剑道魁首的位置,可冷寒水纵然是境界不如他,那又如何,剑道一途,冷寒水自认不逊世间所有剑士半点。” 汤槐安笑了笑,“其实老夫的黄铜断在他手里的时候也对这后辈有过怨念,可后来老夫知道了这家伙居然是老夫那徒儿的小叔的时候,老夫居然有些开心,楼知寒也好,还是晋南衣也好,终究都是老头子了,以后的江湖定然是年轻人的,我那徒儿,自然便有极大的机会问鼎天下第一,谁让他有个好师傅和有个好小叔呢。” 冷寒水微微皱眉,听到汤槐安提及这件事,心里有一丝不痛快,当时叶长亭不远万里追杀他的原因不就是为了那个年轻人么。 汤槐安没来的及开口,楼下便有人缓步上楼。 汤槐安定睛一看,是个佩剑的魁梧老人。 老人面容枯槁,一股子老迈之气。 那老人看了一眼汤槐安,很快便把视线放在冷寒水身上,看着冷寒水,那个魁梧老人哈哈大笑,学着晋南衣的口吻说道:“老夫王三秋,持剑离亭燕,邀你冷寒水一战,一分高下。” 冷寒水皱眉,酒楼里剑气横生。 (本章完)
第330章 楼上这一堆高手
佩剑老人的一句话便足以让店小二吓得面色煞白,刚刚汤槐安和冷寒水交谈的声音不大,自然让这个打不起精神的店小二不知所以,可这佩剑老人上楼之后说出的这句话可真的是响彻整个酒楼。 冷寒水?! 店小二虽说没有见过那些传说中的江湖高手,可他不止第一次听过冷寒水这个人的名字,那小酒肆的说书老先生这些年讲过的江湖故事不再少数,可他总归都觉得只有那位白衣剑仙不远万里去追杀那个南唐什么剑道第一人的冷寒水的这一件才让他觉得是真痛快啊。 这个江湖虽大,高手虽多,可最厉害的不是咱们大楚的就不行! 这个想法不是店小二一个人的想法,而几乎是万千楚人的想法,都说北匈民风凶悍,可大楚的民风可不是说就是温文尔雅的,要知道,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楚人可是经过过那次春秋乱战的。 王三秋站在楼口,望着这边的冷寒水,二楼中剑拔弩张,让店小二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冷寒水坐在窗边,忽然开口问道:“你那一剑成了?” 好不容易才和大兄求得如此机会来到陵安寻冷寒水一战的王三秋出人意料的摇摇头,腰间那柄离亭燕却越发的颤鸣不止。 冷寒水皱眉,“我要和叶长亭一战,在这之前绝不会出手。” 王三秋一怔,自然知道既然冷寒水要和叶长亭打,如果之前和他一战之后,本就微末的胜算便更微末了,可他不远万里来陵安,可不是只想看看冷寒水和叶长亭一战的,冷寒水和叶长亭一战是争江湖剑道第一人,可王三秋想的没这么远,只争南唐剑道第一,可冷寒水说了不会出手,这让王三秋有些犹豫,不过片刻之后,搭在剑柄上的手便默然放下,只是有些不甘的问道:“你觉得你能胜他?” 冷寒水看了王三秋一眼,破天荒有些激动,“世间无一人认为冷寒水能够胜过叶长亭又如何,难不成冷寒水便不习剑了?” 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