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姜明显一顿,然后哦了一声,低着头走了几步,还是按耐不住问道:“那你梦见他什么了?”
小姑娘不知道叶姜的异样,只是自顾自说道:“先生在远处向我招手,让我好好念书,快快去陵安找他。”
说起去陵安这件事,叶姜便想起了前些时日进城时看到的官府通告,说是从今年朝试结束后便开始改制了,以往直接前往陵安参加朝试的光景不再,想要考取功名的,便要开始参加一层层考试,从县试开始,之后是府试,成为童生之后,才能参加院试,成绩佼佼者方能称为秀才,之后还要有些考试,一一合格后才能得到官府发放的路引,这才能够去陵安参加最后的朝试,因此就算是今年开始考,每次都能考中,也要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去陵安了。不过这小姑娘天资不错,认字学的快,就连背诗别其他人也要快上许多,因此在叶姜看来,她考上童生倒是没有什么难度,不过之后的路,便要看她自己了。本朝距今已经差不多百年有余,虽然不禁止女子参考,可也没多少女子取得过功名啊。
一番思绪散乱之后被小姑娘扯了扯衣角才回过神来的叶姜笑道:“既然你先生都给你托梦了,那你可得好好念书,好去陵安找他才是,你先生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你可不能丢他的脸。”
说起自己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先生来了兴趣的小姑娘扯了扯嘴角,雀跃的问道:“叶姐姐,你怎么知道先生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
本来是随口一说的叶姜哪里会想到这个小姑娘会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只得敷衍道:“能取出这么好一个名字的,还不是了不起的读书人?”
这下可是连这小姑娘都听出来这句话中的敷衍之意了。
两人来到祠堂门前却看到有个杵拐老人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大一小,叶姜拍了拍小姑娘,示意她自己进去,而自己则是走向到老人身旁。
等到小姑娘总算是一个人进去之后,叶姜才开口喊道:“村长。”
老人摆摆手,开门见山说道:“叶姜啊,我这个老头子不喜欢弯弯绕绕,就说一个事情,村子里我们几个老家伙合计了下,既然咱们私塾的孩子这么多,赶巧朝廷又颁发了新的条文,我就想问问,咱们村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人能考中童生的?”
叶姜点点头,轻声道:“有好几个孩子都不错,考童生应该是没有问题。”
老人脸色红润,再度开口说道:“咱们村子里的几个老家伙还有不少闲钱,反正带进棺材里也没用,便合计拿出来给这些孩子上学用,一路考到秀才的,都由我们几个老家伙出钱,可若是还能再进一步的,我们最多也只能拿出三个人的钱来了,若是能够去陵安,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拿出钱来,可叶姜,你看看那里面有这样的苗子么?”
叶姜犹豫片刻,忽然笑道:“急不得,姑且看看吧。”
老人也不敢去奢望村子里能出一个这样了不得的读书人,因此得到有人能考中童生的答案之后便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听到叶姜这样说之后,也就不再说些什么,杵着拐杖缓缓离去了。
目送着老人远去之后,叶姜踏入祠堂,开始为这些孩子授课,一字一句都格外用心,等到课间空隙,叶姜走到窗边,喃喃道:“叶如晦,我要是把你的学生带到了陵安,这你怎么谢我?”
片刻之后又恼怒道:“哪有你这样的先生。”
第五章 愈行愈远
村子里私塾每日授课时间不长,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半个时辰便能休息一次,因此那些孩子的学业实在也说不上重,不过今日实在是有些反常,那女先生在让这些孩子休憩片刻之后便重新开始授课,可这一次,足足讲足了一个时辰才合上书,说了一声下课,孩子们天性单纯,也不怎么上心去想今日先生为何要多讲这半个时辰,只是听到下课之后便三五结伴,收拾布包回家,不过倒是在走之前,还不忘和先生作别。叶姜一一回应,目送着孩子们离去,最后却把头看向窗外,神情不见,祠堂里只剩下小姑娘李青稻一个人没有起身,她聪明的很,知道今天叶姐姐不同寻常,也就不去喊她,只是自顾自的翻开那本其实不算是多么难懂的儒家书籍,叶姜教这些东西,大抵以前只是些启蒙读物,等到以后便应该不同了,毕竟在刚刚课上已经说过了,村子里的孩子要是能考取功名,村子里出钱资助,要是实在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还可以去淮州城里的私塾读书,小姑娘早就听说了,去州城里念书可贵了,一个月的花费,能够抵上村子里一家吃上一年的,就在刚刚叶姐姐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小姑娘可是注意到了,有不少人眼睛里都在闪光呢,这让小姑娘暗暗发誓,她要成为这其中一个才是,不过现在看叶姐姐那个样子,今天要想请教点什么东西,只怕是难喽。
看向窗外便不知不觉发呆了半刻钟的叶姜好不容易转过头来,看着小姑娘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本以后都不用再讲的书,莞尔一笑,轻声提醒道:“小青稻,这以后可不讲这本书了。”
小姑娘头也不抬:“我知道啊,可是叶姐姐不总是说书多读几遍总是不会错的吗。”
叶姜不说话,去牵起小姑娘的手,两人一大一小走出祠堂,走出几步之后,小姑娘忽然说道:“哎呀,我忘了娘叫我今天早点回去,叶姐姐我先走了。”
小姑娘是个急性子,嘴里噼里啪啦念完这些话之后,也不管叶姜要说些什么,便转身向她招招手,然后便一路小跑,消失在叶姜视线里,只剩下叶姜一个人站在原地苦笑。
站立片刻之后,叶姜便重新踩着有些泥泞的小道一路回家,只不过才跨出几步,脑子里便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些诗词的叶姜开始轻声念叨,平日里叶姜授课,就算是念诗也大多是些先贤写的富有哲理的诗句,鲜有些其他的诗句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不过现在,这个身为人师,但并未有学生在左右的女先生竟然从嘴里念叨出来的居然是一些“红豆生南国”这类的诗句,其实仔细想来,也不算多奇怪,就那淮州城内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子来说,谁没有一两本类似于此诗的诗集,诗集和话本,可不就是这些女子消遣时间的玩意儿?可当世文坛,对于当世之诗早有评定,划分高低。不过既然是划分,自然意见也有不同,再加上这些年生,要不了几年风向便都会变,前些年是边塞军旅诗火遍大楚,可过不了几年,善写山水的诗人便又受追捧,世人善变,所喜爱之事今日同往日也都不尽相同,而世间之事也大抵如此。
不过相比于这些,这一类的闺怨诗却是一直在这些不管是大门小户女子间广受好评,坊间甚至还有戏言,若是当世那几位公认为文采斐然的大诗人闲来无事多写几首闺怨诗,只怕现在的名声不知道会比之前要高出多少。叶姜不似普通女子,可仍旧也是难逃巢臼,对这类的诗集和话本都收藏的有,虽然不多,但闲来无事也喜欢翻看一番。
一路疾步回到村头的叶姜眼见天色尚早,也就只是去父亲床前问候一番,交代今日讲课得失之后,便独自返回到自己闺房,开始去找那本自己尚未看完的话本。叶姜闺房不大,只容得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便一如她的心,也只容得下一人而已,闺房布置简洁,桌上陈列的得有好些本书籍,大多都是些圣人著作。至于那本话本,叶姜也没敢放在这些圣人著作中,虽说这是自己闺房,也不会落到那些大儒眼里让他们心烦,可叶姜从小受到的教导可不就是这个?
轻轻掩好门之后,才蹑手蹑脚从床铺下面摸出那本话本的叶姜坐在桌前,翻开到之前的页数,回味了下之前的情节,这才开始继续看下去,实则这本话本和市面上其他话本差不了多少,大抵故事都相差无几,只是叶姜特别喜欢书里那位书生,抛开长相不说,行事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