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像小满这般美人,可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般,那些大家闺秀美则美矣,可身上总觉着要差些什么东西,在这女子身上一看,大抵应该便是英气二字了。有学子在惊羡于叶如晦的福分之外,甚至还有学子在腹中成就了诗稿,若不是叶如晦在此处,只怕已经脱口而出了,毕竟在这座书院里,最不差的便是有才华的读书人。
两方对立半响,总算是有胆大学子走出一步,看向这个当世最年轻的大宗师,轻声问道:“叶先生,听闻你在北匈一人一刀曾杀过一城甲士,难不成这便是说叶先生除剑道之外,还练过刀?”
说起叶如晦走过的这趟北匈,众人对于他所做的那些事感到钦佩,可真是对于他用的刀还是用的剑不是很在意,毕竟现如今他在江湖上的名头可是剑道宗师,那位剑仙的侄子,不练剑还能练什么?
看着这一众学子,叶如晦笑着说道:“跟着自家小叔练剑之前,学过刀,教我用刀的那位老前辈也不是一般人,也曾单人持刀走过北匈,是同楼知寒并列过世间刀道宗师的老前辈,只不过这老前辈退出江湖得早,你们要是没听过他的名字,也不意外,只不过既然你问起来,那我便还是将这老前辈的名字再告诉你们一次,免得等过了些年,还真无人记得他了。”
一众学子寂静不语,等着叶如晦说出那位老前辈的名字,一般的江湖武夫或许这些学子不关心,可要是和叶如晦有关系的江湖武夫,想来现如今的江湖,可没有几个人当真一点都不上心。
叶如晦顿了片刻,轻声道:“教我练刀的那位老前辈,姓汤名槐安,是大魏人,当年做过一人一刀战过一座大魏江湖的刀道宗师,后来大魏亡国之后,便来了大楚,退隐江湖多年,前面一次出现在江湖上,是在北边的朱仙镇上,他一个人杀了两位北匈宗师,最后力竭而亡,说起那座朱仙镇,倒是个好地方,你们倒是可以去看看,人人都值得佩服。我辈读书人,真的要是只看这书上文章的话,还是有些少了,多走走看看这大楚的大好河山,总归会没错的。”
其实在叶如晦说起我辈读书人的时候,其实也有学子下意识的笑出声来,不过很快便想起这位年轻宗师还真是除了是武道宗师以外,还同大楚使队去过南唐,也在书院待过些时日,更有小道消息说是这个年轻人的先生就是院长大人的师弟,这一份殊荣,说是一般的读书人已经不能算对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出身极为不凡的年轻宗师,肚子里的墨水到底有多少,毕竟这江湖武夫有些学识也不能算作只有他一人,他就算是有个好老师和师叔,也不意味他便是有真才实学的,文坛士子大抵看不起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沙场武人,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武人没有才学的缘故,大抵也是武人先放出话来,才引起了这边文坛的反感,但实际上对于边军的敬佩,大楚文坛这些年没有少出半点。
沉默片刻,总算又有人开口问道:“叶先生曾出使南唐,与那些先生辩论,听闻尚有出彩之处,却是不知道叶先生的授业恩师是何许人也?”
叶如晦这一次停顿了许久,这才说道:“传授我学识的先生大约名头多年之前在陵安还是很响亮的,只是这些年渐渐淡去了而已,诸位既然身在陵安,怎会没有听过?”
相对于何人教他练刀,其实这些学子对于谁教过这年轻宗师识字念书要感兴趣的多,毕竟这用刀用剑也好,都不是他们这些读书人过于该关心的,反而是这文坛上的大家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半响没有人应声,叶如晦这才苦笑说道:“那位老先生叫屈陵,当年在陵安还被人称为狂孺,只不过后来便离去了,在大楚游历多年,最后到了我家乡那边,一直到死都不曾再踏足陵安啊,我老是说先生该是这天底下顶厉害的读书人,可他都是摇头,现如今我就是想说,这老师也听不着了。”
场间沉寂下来,有不少人在回想那位屈陵先生是何许人也,只不过片刻之后便听着那年轻宗师轻声道:“先生常说的我辈读书人可不仅仅只是读书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辈读书人(下)
如梦初醒。
这些学子之中不乏有天资聪慧之辈,再加上久居这座书院之中,所学到东西不只一点半点,可平日里大家也只是把自己当做读书人而已,这读书人不读书还能干什么?但其实早在春初那一批学子结束学业离开书院前往边疆之时便告诉了他们,读书人未必只是读书而已,现如今在这位年轻宗师嘴里再听到了那位不知何许人也的屈陵先生如是说,便实在是深有感触了。
要是说先前还有不少学子有些怀疑这位年轻宗师是不是有真才实学,现如今等到这一番言语之后,几乎再无学子对于这位年轻宗师的学识报以疑问,抛开不去说这位年轻宗师作文章是否厉害,但就这份气态,也远远不是一般人啊。
一众学子围住这位年轻宗师问前问后,小满干脆也就不去拉着叶如晦,转头时看到院长大人向她招了招手,她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行事有些古怪的老人,人人都说这位老人是天底下读书人的领袖,她虽然不是读书人,但这老人也是叶如晦的师叔,自家男人的长辈,小满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她向着院长大人行过一礼之后,后者走过几步,与她并肩站在人群外不远处,两人并肩而立,院长大人率先开口问道:“如晦来找老师,是为了你?”
小满愕然,不过很快便点点头,只不过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院长大人看了看小满,轻声感慨道:“你气色和常人有异,身体应当是有些问题了,可若是一般的小病,依着如晦这小子的脾性也不会来求人,那这么看来,你这就是寻常医家无非治的顽疾了,其实依着老夫看来,要是如晦小子都没办法,兴许老师也没办法,毕竟老师和如晦境界相当,就算是老师多活这么些年,见多识广,也不能全寄托在老师一人身上。”
眼看着气色相比于之前是要差了许多的小满轻声道:“对于能活多久,其实要是放在以前,小满一点也不在乎,可现如今,说句不怕院长大人笑话的,小满还真不想死。死了多没劲,看不见这夜晚的星星,看不见这白日的阳光的。”
院长大人看了一眼远处的叶如晦,很快就转移话题问道:“昨日高深那老小子去找如晦了?是想着让这小子入朝为官吧,官阶几品?要是没有过五品,怎么都要算这老小子小气了。”
小满轻声答道:“四品。”
院长大人哈哈笑道:“其实高老头不去找如晦老夫也要去,只不过与他不同,他想着如晦入朝,可老夫却是想着让如晦小子老老实实在书院里读书,你想想,这练武本来就已经成了第六境的大宗师了,这再往上面练大约也没什么好继续练的了,反倒是这要是在书院读些书,之后成为天底下闻名的读书人该多好,他原本就是读书人,留下来读书正好,等老夫过几年死了,说不得这书院还得他撑起来。”
小满不置与否,对于院长大人的这番言语,不曾开口。
而在一群学子的当中的叶如晦,倒是与这些学子相谈甚欢,其实在大多数学子眼里的叶如晦,虽说是知道声名在外,可许多人还的确没有亲眼见过,若不是今日他造访书院,那些学子只怕在街上碰到,也只是觉着这年轻人长相清秀一些而已,就算是腰间悬剑,大抵也不会有太多人把他联想到那位剑道宗师身上去,毕竟同叶长亭成名江湖之后的江湖一般无二,这近来已经有不少江湖侠士开始学着叶如晦的穿着,青衣悬剑在陵安街头现如今虽说不多,可绝对也少不了,只不过等他们真见了这真人,倒是觉着还有区别的,至少叶如晦没有拔剑之前,这一身气势还是像书生多过像剑士的。叶如晦的余光瞟过小满和院长师叔,然后这才又笑着回答之前那位学子的问题,“读书人一生所求的名留青史我倒是觉着没错,可要如何去留,这里面就大有考究了,有的人凭借一篇极好的文章能够留下姓名在青史上,可这样的人毕竟不多,其余人要想留下名字便不容易了,不过不管怎么不容易,总要试着去看看的,不然那,还真就一辈子碌碌无为了。”
“圣人言论之中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不知道诸位如何理解,反正依着如晦来看,这天底下的事情,都是说出来容易,做着难,我在朱仙镇碰见过一位教书先生,汤老离世之前,曾与他共处多日,因此我见去汤老前,便是先见了他,我离去的那日夜晚,有一支溃逃而来的北匈甲士,就到了朱仙镇前,你们猜如何,这位教书先生可算是手无缚鸡之力,可依然是提着一把菜刀同无数朱仙镇的百姓一起,走到街道上,看着那些北匈甲士,怕不怕我不知道,可没逃就行了。你们说上一说,这样的读书人有意思,还是只知道埋头读书的读书人有意思些?”
人群之中,有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学子忽然开口问道:“叶先生,那最后如何了?”
叶如晦笑了笑,“所以读了书不是全无好处,自然也不是没有坏处,要是没有我这个提剑的俗人,书生估计就真得再前面加个死字了,我家先生说,要时常记住那些护住读书人的武人,约莫就是个道理,不过我说这么多,可不是因为我是这个提剑的人的缘故,诸位要是这样想,我这番话可说出来就有自夸之嫌了。”
叶如晦这一番幽默风趣的言语自然是引起一众学子大笑,那些平日里读过无数圣人道德文章的学子,听到这些言语,很快便停不下来,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些读书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