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鹃顿时面上飞红:“才两个月呢。当家的不许我做重活儿,特地找了个小丫头来帮我。其实我既不吐又不晕,能吃能睡,哪里这样娇贵了呢!”
“哎,头三个月可不能大意!”绮年也欢喜起来,“不能提重物,不能突然用力,不能从高处跳下来,不能……”倒说得如鹃笑起来:“姑娘懂得怪多的……”
绮年讪讪住了口,心想我还有一整套的孕妇注意事项与婴儿养育大全可以告诉你呢,只是不敢说而已:“总之头三个月切莫大意,这是头一胎,养好了,后头再生也顺当。”想想自己如今还只是个未婚姑娘,还是不要说得太多以免惊世骇俗的好。
如鹃低头摸了摸肚子笑道:“请过郎中了,也是这般说的。如今有这小丫头帮着我,当家的又分了许多活计去,实在也用不着我做什么。算来这孩子来的也是时候,等出了三个月,又该各家做秋衣冬衣,到他临盆便是过年,那时候生意也不做了,什么也不耽搁。”
这说得绮年也笑起来。如鹃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叹了口气道:“当家的前几日从老宅回来,说是……如莺那丫头做了立年少爷的通房了。”
“通房?”绮年吃了一惊,“不是妾?”通房丫鬟连个名份都没有啊。
如鹃低头道:“是通房。立年少爷说了,不曾娶妻,不可先纳妾,不过日后娶了妻,必定抬举她做姨娘。”
“那哥哥打算几时娶妻呢?”
“如莺说,立年少爷已过了院试,如今是秀才了。只等乡试和会试了。怕是――要待会试之后才会……”
绮年扳着手指一算:“那岂不是至少还要两年之后?”这还得周立年一举得中呢,若是中不了,又得再等三年。何况周立年未必只满足于举人,说不定要等中了进士才成亲。就算他来个三元及第,那也得三年之后。到时他方过弱冠,娶妻正当时,可是如莺二十岁,在这个年代,女子的青春就算已过了。
“如莺这丫头,怎的如此死心眼……”
如鹃叹道:“当家的劝过她,她只是不听,也不知怎么的,就认定了立年少爷。当家的回来与我说,他在成都办了几日货,眼看着立年少爷似乎也并不十分――倒是如莺,伺候着少爷,捉着空儿还去七房伺候七太太。我听家里留下来的婆子说,是七太太做主,叫立年少爷收了如莺的。”
既然她自己打定了主意,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绮年跟如鹃再说了几句话,叮嘱她千万养好身子,正要起身出来,却听外头有人敲门。那小丫头香铃儿十分勤快,一溜烟儿跑出去,片刻就扬着声儿喊:“杨娘子,有人来买料子。”
如鹃忙忙迎出去,绮年也跟着走到门口一看,不禁怔了。香铃儿领进来的人身穿简单的玉色宝相花暗纹的夹缬袍子,倒像是个年轻商人模样,不过这人绮年是认得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商人,而是昀郡王府的世子,赵燕恒,三天前,他们刚刚在显国公府见过的!
“这位公子――”如鹃有些犹豫。自打做了这蜀绣蜀锦的买卖,她也出入过京城一些高门大户的人家,眼前这人虽然穿着不怎么打眼,但那件夹缬袍子染出的宝相花十分精致。如今京城里头,夹缬已经不甚流行,这般精致的印花倒是少见了。加上此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怕不是等闲人物。这等人物来这里买料子,实在是……
“周姑娘。”赵燕恒对如鹃微微点头,眼睛却只看着绮年。
“如鹃,你和香铃儿自去整理料子罢,叫香铃儿不要乱说话。”绮年真想翻个白眼。她前脚进门没多久,赵燕恒就后脚上门了,这哪里是来买什么料子,分明是来找她的。真难为这人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没准是一路跟着的吧?
如鹃虽不知怎么回事,但见绮年神色凝重,当即便叫了香铃儿出去,临走还不忘道:“姑娘,我就在外头,若有什么事,姑娘就喊一声儿。”
绮年苦笑。心想万一有什么事,这院子里总共四个女人,香铃儿十一二岁大,如鹃还是个孕妇,能起什么作用呢?
赵燕恒倒是笑了,对身后跟着的青衣侍女道:“你也等在外头罢。”
青衣侍女身材修长,一直垂着头,此时才抬头看了赵燕恒一眼:“公子――”
赵燕恒摆了摆手,跟着绮年进了里间的小屋,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反而对绮年一伸手:“周姑娘不必再多礼了,请坐。”
绮年很是无奈――这里到底谁是主人?不过她也不想再行什么礼了,侧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了:“世子来此,想来不是为了买料子罢?”
赵燕恒笑了笑:“一来是谢周姑娘上次青云庵相救,二来是谢姑娘上元节送信,三来……”
绮年很想说,不要再谢了,只要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要找上我就行了。不过赵燕恒接着便问:“前日,姑娘在显国公府上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绮年一怔,本能地假笑:“世子说的是什么?”
赵燕恒似笑非笑:“当日姑娘三人面色苍白,是被什么吓住了?”
这家伙观察力为什么如此敏锐!绮年咳嗽了一声,正想着有没有可能说句谎话,赵燕恒已经缓缓道:“东阳侯已经找上了显国公,要将一位秦苹姑娘许金国廷为妻。这位姑娘想来你也该认得,就是在东阳侯府里落水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