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微扶着宽敞的袖摆,仪态优美,拾起筷箸为父亲夹了菜食。
父亲依旧默然,从食碟中,夹起,又放至了口中。
生硬的咀嚼,又生硬的咽下。
母亲却没有出言安慰,就只默默地陪着父亲饮着酒,直到父亲孙权先开了口。
“孤怎么生了他这样一个儿子,竟然连弓都拉不动,好不容易能将箭羽射到靶子上了……”
说到这处,父亲孙权重重地吸了口气,似是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而后,右手紧紧地攥着那酒盏,又道:“孤看他好在是有些长进,便带他去了猎场,结果孙郢这小子,见到老虎就跟见了鬼似的,直往侍从的身后躲。他小时,孤又不是没让他穿过虎皮制的小袄,怎的大了后,就怕老虎了?”
母亲美丽的双眸一直看着父亲,听到父亲说的这话,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很快的消弭。
她温柔地回道:“阿郢这孩子是胆小些,随了妾身了。妾身少时,便怕老虎……夫君莫要怨怪阿郢,要怨……就都怨妾身好了。”
父亲孙权听罢,无奈地又叹了气。
“孤不该怨他,更不会怨你……”
这般幽幽地说完后,父亲又饮了数爵酒,直到母亲怕他多饮会伤身,及时制止住了他。
这时,殿外婢子突然通禀,言孙郢来了殿外,正候着。
母亲的神色微变,在父亲还未开口时,抢先一步,对那婢子道:“已经这般晚了,主公要歇下了,你让他先回去罢。”
父亲挥手制止了一番,开口道:“不,让他进来。”
婢子自然还是要听父亲孙权的,便唤孙郢进了殿中。
孙郢面上的郁色稍褪,但因着父亲仍在生他的气,他并没有如平日那般,笑意盈盈。
孙郢恭敬地道:“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父亲没有回复长兄的话,只不语的盯视着他,直到母亲替他解了围,道了句:“阿郢,你来母亲身侧,别怕。”
孙郢依言走到了母亲的身侧,母亲立即以保护姿态,将站着的孙郢护在了怀中。
父亲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们母子三人,伸手指了指孙郢,沉着声音命道:“你,把你今日对孤所言,再对你母亲讲一遍。”
孙郢听后,轻轻推开了母亲。
母亲则冲他点了点头,以一种鼓励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孙郢努了下嘴,突然跪到了地上,冲步遥施以大礼后,神色坚定地回道:“母亲,孩儿…不想承业,也自知,没有承业的资质,如若承业,也只会辜负了父亲和母亲对我的期望。”
“当啷”一声。
父亲将手中的酒爵重重地摔至几案上,眼眶微红地瞪着孙郢,呵斥道:“你还真敢对你母亲讲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你既身为我孙家子孙,还没有不想承业这么一说。”
孙郢听罢,只垂下了头首。
而孙昶,却很少见父亲这般做怒,他想躲进母亲的怀中哭出来,但又怕父亲看见,会更加恼怒。
孙昶的小身子瑟缩着,不断地发着抖,双眸带着恐惧地看着父亲和长兄。
“仲谋。”
母亲突然唤了父亲的表字,在他和长兄长姐的面前,母亲都是唤父亲为夫君的。
父亲听到母亲唤他仲谋,身上的戾气果然散了些许。
母亲轻轻握住了父亲的臂膀,语气依旧温和:“阿郢他…许是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他虽是长子,但…但也不一定就要长子承业……而且阿郢他才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