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问完了,蒋惜惜将一些碎银塞到小柳手中,“去买件新衣服吧,你的袖口都破了,还有,若是真的遇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就离开这个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她拿起桌上的剑,转身欲走,却又被小柳叫住了。
“蒋大人,谢谢你。”小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蒋惜惜最受不得别人谢她,一声没吭的继续朝前走。
“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大人了,”小柳追上去,“镜儿姑娘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宽裕,是因为她每次去云胡书院都能拿到银子。”
蒋惜惜回过头,“银子?”
“嗯,有次姑娘喝醉了,说起了胡话,她说,扈准,我不要银子,我要你的心,你能给吗?你给了她就再也要不回来了吗?”
“她?”
小柳点点头,“我不知道那个她是谁,但是想着应该是扈先生极爱之人,是他放在心底的那个人。”
“绿翘……”蒋惜惜帮小柳说出了这个名字,“可是你如此爱她,却为何许诺替镜儿赎身,又为何又将银子都给了她呢?”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蒋惜惜竖起耳朵,“外面怎么如此热闹?”
“蒋大人不知道吗?新楼已经建好了,今天开张,桦姑姑早早就备上了轿子,还请了支乐队,说要大张旗鼓的将这些个外域的姑娘们送到新址去。”
蒋惜惜冷笑了一声,“怪不得,我刚才进门时看到了一队身着奇装异服的姑娘们,不过现在虽是盛夏,她们的衣服也太暴露了些。”
听到她语气中有明显的嘲讽之意,小柳只在旁边嘿嘿的笑着不接话。
轿队在一片敲锣打鼓声中朝着栖凤楼的新址徐徐行进,粉绿色的轿帘中,时不时探出来几只涂着脂粉的胳膊,这些手臂不着寸缕,只挂着一些珠串首饰,指甲涂得红红的,白玉似的指头比划出好看的形状,像是在对围观的男人们发出邀请。
“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如今妓女进个城,都搞得跟上门娶亲似的。”男人们纷纷议论着,目光却挂在那些漂亮的膀子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眼看新楼就要到了,队伍慢慢的停了下来。这座新建的妓院比旧楼大一倍不止,装饰的也更加豪华气派,金碧辉煌的好似一座宫殿。轿门一个接着一个打开了,姑娘们人还未露面,身上的香气却先飘了出来,熏得周围的男人们心旌神摇,内心蠢动不已。他们紧盯着轿子,心里都暗自盘算着:这异域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连身上的香都这么浓烈,性子肯定也更外放些,不像中原的姑娘们,畏手畏脚的放不开,到时候搂在怀里,还不知道多醉人心智呢。想着想着,每个人脸上都堆起一团笑,像一朵朵皱起的菊花。
“姑娘们,下轿了。”桦姑的声音在门前响起,她声如洪钟,像个雄壮的男人,每一个字都透着得意。
“是,姑姑。”轿子里齐刷刷的响起了娇媚的应答声,轿子动了动,几双修长的腿率先迈了出来。
“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儿子还没来得及在您膝下尽孝,您怎么就能先走了呢?”一声悲痛的哭喊由远及近的传来,打碎了围观的男人们的幻想,也打破了楼前暧昧缱绻的气氛。所有人都朝那片哭喊声望去,包括目瞪口呆的桦姑和轿子里那些粉雕玉琢的姑娘们。他们看到七八个披着孝衣的男女直朝着栖凤楼的大门走来,边走边哭,到了离轿队几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站着不动了。
为首的那个人穿过充斥着脂粉味儿的人群,径直来到栖凤楼对面一扇紧闭的黑色木门前,举起手来朝上面敲了敲,边敲边哭道,“老板,有棺材吗,把最好的那一副拿于我,老父一生清贫,如今,我要将他体体面面的安葬。”
听他这么说,桦姑大吃了一惊,她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小丫鬟,“对面不是间荒废的店面吗?怎么变成棺材铺了?”
“我我也不知道,前几日来了几个人打扫店面,谁知谁知就可是它也没挂牌匾啊……”小丫鬟吓得结巴起来。
桦姑还想再问,对面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朗声说道:“客官,我们这里什么样的棺材都有,石制的、木制的、铜制的,看您需要什么。还有啊,小店白昼都营业,我保证我们的价格全城最低,品质最为上乘。棺材质料绝不以次充好、参差不齐、鱼目混珠。”
“大人,你要是在就好了,那桦姑的脸啊,比乌鸦翅膀还黑,”史今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本想着给新楼打响名声,没想到啊,却被那棺材铺的老爷子完全抢了风头,那些看热闹的人当时就走完了,一个都没留下。”
“那桦姑一定气死了,她为了栖凤楼的新址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结果竟被一家小小的棺材铺给打败了,这些人啊,一个个说着升官发财升官发财的,但是看到棺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都嫌不吉利。”蒋惜惜也摇头笑道。
“先不要得意的太早,我想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以桦姑狠辣的性子,是定要做出些什么才能解心头之恨的。”虽然这么说着,但程牧游的脸色比前几日还是轻松了不少,他看向史今,“盯紧她,切不可出了乱子。”
史今应承着退下了,见他走远了,蒋惜惜走上前来,“大人,我今天去了栖凤楼,问了镜儿的贴身丫鬟,据她所说,扈先生虽然对镜儿不理不睬,却一直定期拿银子给她,而且镜儿失踪之前,他还答应会帮她赎身。”
“哦?”程牧游剑眉微蹙,“看来他与那镜儿关系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简单。”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扈先生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而且,我觉得他有把柄在镜儿手里,所以才会一直任她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