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蜷缩在地上的一个血淋淋的人如果她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她身上不着寸缕,也正因为如此,那遍布全身的伤口才能被蒋惜惜尽收眼底:那些伤口有几百处,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密密麻麻,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红中泛着黑。
最可怕的伤口位于她的脸上:女人的两只眼珠子都不见了,眼睛的部位是两个深深的洞,正朝外渗着血。还有她的脖子,气管处也破了一个洞,不大,却极深,所以鲜血喷涌而出,像是一口热泉。
可是,这些伤口是如何形成的呢?蒋惜惜很清楚,这些口子不是刀伤,也不是其它利器切割捅扎造成的,因为它们的边缘并不平整,毛毛糙糙的,像是像是被鸟喙啄出来的一般。
她的猜想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几尺远的暗处,忽然传来几声“跨哒跨哒”的响动,紧接着,她看到了两只暗黄色的爪子,锋利异常,如同两把尖钩。
鸡
蒋惜惜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字,可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什么鸡能长得这般高大呢,单从爪子看,它应该有半人高,长成这样的鸡,岂不是成了怪物吗?
然而,那怪物却这么真实的在她面前出现了
这只巨大的公鸡,长着火一般耀眼的鸡冠,鲜亮的背毛纵使黑暗都遮挡不住,流光溢彩。尾巴上的翎毛高高翘起,再配上那一对黑溜溜的如老鹰一般的眼珠子,简直像一位枕戈待旦的将军。
或者说,像一个嗜血的杀手
因为蒋惜惜看见,它的鸡嘴和爪子上,沾满了鲜血和毛发,显然那个遍体鳞伤的人就是它的杰作。
它把她当成蚯蚓了吧?所以才肆意蹂躏,残忍凌虐,玩够了,再将之吞食
蒋惜惜心里一阵恶寒,浑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怪物走向蜷在地板上的女人,高傲地昂起头,毫不留情的朝下面啄去,一下子便啄出一块滴答着鲜血的肉条,然后轻轻甩了甩脑袋,将肉条吞进腹中。
女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声音全堵在喉咙那个还在嗞血的洞中,传进蒋惜惜耳里,只剩下细若游丝的悲鸣。
蒋惜惜再也按奈不住,勉力用手扶着柱子,起身朝女人走去,想将她从那怪物的嘴下救出来。
可是她刚一挪动脚步,却觉得有样东西蹭着自己先一步跑了出去,吓得她浑身一哆嗦,遂站住不动。
又一只公鸡从暗影中冲出来,奔到那女人身边,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便将她的一只脚衔起。见有同类抢食,本来还在悠闲啄食的公鸡顿时张起翅膀,脖子上的翎毛全部炸起,张嘴便叼住女人的脑袋,两只公鸡一左一右,将女人凌空拽起,各个都拼了命的朝自己的方向扯,想摆脱对方对“猎物”的钳制。
女人终于叫出了声,因为她的身体被两只鸡越拽越细,越拽越长,五脏六腑似是已经碎裂了,筋骨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几乎要从中间断开。
蒋惜惜也跟着叫了起来,但她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血腥的场景,而是因为她终于发现那个被两只公鸡争食的女人是谁?
她见过她,在董家的大院中,在那口巨大的沉重的棺木中,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现在这座庙宇里,承受着这样的酷刑?
想到这里,蒋惜惜忽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死了,那自己呢?
这座孤零零的大庙,没有根基,像是漂浮在天上,难道,不正是死者最后的归处?
刚想到这里,忽听前面“嘭”的一声,董老太太的身体终于被两只公鸡扯成了两截,血肉夹杂在脏器里,朝蒋惜惜的方向飞了过来。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时,程牧游已经睁开了眼睛,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还未走出房门,便听到身后衣服窸窣的声音,扭头,果见晏娘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仰首看着他,一语中的地说出他的心事,“官人,你是不是因为惜惜未归,所以一夜不能成眠?”
程牧游点头,浓黑的眉毛越蹙越紧,“董家的事情似乎不像我当初想得那般简单,我怕她一个人对付不来。”
晏娘从床上走下来,伸手在腰间掏出一块帕子,轻声道,“官人莫急,我让精卫先去找一找,看能否寻到蒋姑娘。”
说着,她便把那帕子轻轻一抖,将精卫召唤出来,叮嘱了几句后,推开窗户,目送它飞向由白转蓝的天际。
看着精卫飞远,程牧游才稍稍舒了口气,可悬着的心刚落下,却看见史飞急匆匆从院外跑进来,见他和晏娘站在窗前,忙抱拳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禀道,“大人,属下查出董家背井离乡迁至虞山村的原因了。”
闻言,程牧游忙推门走出去,冲他说道,“你神色如此慌张,可见这原因绝不会寻常。”
史飞直起身子,“大人猜的不错,这董家人之所以在六年前来到虞山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因为一起血案,一起发生在汴梁的血案。”
程牧游上前一步,眉间浮上一层阴云,“血案?”
史飞点头,“这案子当时闹得很大,想必大人也有所听闻,因为这案中的死者,是当今朝廷参知政事王大人的公子和他的夫人,两人在一天半夜被人杀死在床榻上,据说,那凶手及其狠毒,捅了王公子和王夫人一百多刀,而且,王夫人当时还怀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成型了。”
程牧游神色一滞,“王大人家的事情我也略有所闻,只是这案子一直未破,又怎会和董家牵扯上关系的?”
史飞啧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点怪异的神色来,“大人,您可知道这董家是如何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