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紧紧盯着那个只露出一条细缝的窗子,身子绷得紧紧的,如几根快要断掉的弦。
窗子终于全部打开了,里面慢慢跨出一条腿,一条骨瘦如柴、仿佛能被轻易折断的腿。
“什什么东西?”小衙役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可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窗子却又“哐啷”一声落下了,那条腿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蒋大人,那是什么?”小衙役的带着颤音问道。
“嘘。”蒋惜惜有些粗暴的打断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当时当下,只有沉默才能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好,不说,闭嘴”小衙役有些慌了,嘴里不自觉嘟囔出这几个字,然而,就在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发出了声音时,一切已经晚了。一个黏滑的东西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过去,前侧的凸起插进他双唇之间。
现在,小衙役真的不敢说话了,因为他意识到,那东西蠢蠢欲动,似是想探进自己的口腔中。于是,他紧紧合上嘴唇,勉强从鼻子里发出几声闷哼,希望能引起身侧两人的注意。
可是蒋惜惜和徐子明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身前的那片暗影,谁也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即便听到了声音,也只认为他是太过紧张,呼吸急促所致,都没有多想。
小衙役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在拼命撬开自己的牙齿,用力将凸起的前端塞进他的嘴巴。
一股腥气灌进他的嘴里,把他熏得头晕目眩,几乎呕了出来。他自知不能再坐以待毙,索性朝旁边移过去,用力撞在徐子明的身上。
徐子明唬了一跳,脑中紧绷的弦忽的断了,他看到一条黑色的如巨舌一般的东西插在小衙役的嘴巴里,把他的上下颌骨撑得大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马上就要断裂开来。
徐子明怒喝一声,手里的长剑已朝那东西劈将下去,可是那巨舌却猛地缩了回去,长剑直直砸在地上,迸起几点火星,震得他手腕生疼。
蒋惜惜也闻声赶来,她还未来得及向徐子明问明情况,就看到一个“人”形的东西贴着围墙朝门口走去,于是大喝一声,飞身跟了出去。
院外,几个衙役正从远处朝这边围过来,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所以急着赶来接应。几人跑到蒋惜惜身边,为首的衙役忙问道,“蒋大人,出什么事了?”
蒋惜惜朝四周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才低声问道,“你们方才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院子里走出来了?”
为首的衙役摇摇头,“没有啊,哥几个一直埋伏在旁边,并未看到有人从这院子里出来。”
蒋惜惜心中一凛,登时多了几分寒意:不对啊,方才,她分明看到一个“人”蹭着墙面挪出院门,他很瘦,而且看起来似乎没穿衣服,骨头上面像是只覆盖了一层皮,骨节的形状都能看得分明。
可是,为何出了院门他就消失了?像是融入了这片幽黑的夜色中一般。
月亮终于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头来,银色的月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蒋惜惜拂落额上的几滴热汗,冲身边的衙役吩咐道,“都小心点,把剑拿好了,我怕那东西还没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窜出来了。”说到这里,她略顿了一下,冲离自己最近的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院子里,看看徐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对了,再去看看金家两口子如何了,那东西可是从他们房里出来的。”
两个衙役答应着朝院内跑去,蒋惜惜看着其中一人的背影,心头微微一震,“等等,你先别走”
两个衙役不知道她在说谁,同时站住,扭头看向后面,口中疑道,“蒋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蒋惜惜没说话,她盯着位于右侧的那个衙役,目光从他身上慢慢挪到他脚下那条细长的影子上:它又细又长,看起来和另一个人的影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蒋惜惜还是盯着它,因为她知道自己方才并没有看走眼,就在那两个衙役朝院中跑去时,右边的那条影子分明慢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虽然它旋即就觉察到自己失误,忙跟了上去,可还是没能逃脱她锐利的眼睛。
“往后退,别问为什么,往后退。”
蒋惜惜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两个衙役一愣,遂用长剑护在胸前,一步步缓缓朝后退去。
这次,那条影子却没有动,它留在原地,任月光覆盖上去,一点点照亮它干瘪的身子和上面的根根枯骨
它很薄,贴在地上,就像是一层皮,怪不得方才谁都没有发现它。可是这样的一层皮,是如何把金煜吃得只剩下一床残渣的呢?
蒋惜惜很快找到了答案,那个平铺在地上的东西忽然一个暴起,直立起来,它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清它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一根黑红色的滴答着粘液的东西蜿蜒出去,像一条蟒蛇,游进了前面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衙役的口中。
“砰。”
前面响起极轻微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吸住了,无法脱身。
蒋惜惜和其它几个衙役刚想跑过去支援,却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惊呆了:巨舌把那衙役的身体高高抬起,舌头上浮起一个个丑陋的疙瘩,忽上忽下,像是在吸吮着什么似的。随着它这个动作,那个衙役越变越瘦,好像浑身的骨血都要被它吸食干净了。
可是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发出声音,只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蒋惜惜,眼珠子像毛笔画出来的两个黑点,一动不动。
蒋惜惜终于从惊恐中挣脱出来,怒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她大喝一声,举起剑就朝那根巨舌劈过去,可就在这时,舌头忽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将那衙役拖进自己的嘴巴里,伴随着一阵惊心动魄的咀嚼声,尘埃终于落定,一切都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