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乐这才解开了柳颜的衣裳,看见了心口处那个狰狞的伤口,细细检查,忽然看见了什么,手势一顿。随即,她拾起匕首看了看,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心里已经有了计算。
帮柳颜掩上衣裳,她站起身来,唤了外面的人进来。
柳颜的父亲第一个冲进来,冲口就问:“霍娘子,你有发现了吗?我家阿颜到底是怎么去的?”
“柳娘子并非自尽,而是他杀。”霍长乐说完这句话,犹如平地放出一声惊雷。
柳夫人顿时呜咽起来。
“这是为什么呢?可有证据?”王知府道。
霍长乐顿了顿,道:“我在柳娘子后颈发现了淤痕,根据淤血大小,估计是首饰盒一类的硬物击打造成。显然在柳娘子遇害前,就被人从后方用硬物击伤了,但这只是造成了她的晕厥休克,这说明了凶手必定是柳娘子身边的人。而真正造成她死亡的原因,如大家所见,就是心脏处的伤口,但这不是她自己造成的,更不是她手上的匕首造成的。”
“如果柳娘子是自尽身亡的,那么按常理说,这个伤口应当是从下方插入或是平放着插入的,但眼下这个伤口却是从上方插入的,这点不仅排除了是自尽的可能,更说明了凶手比柳娘子高。其二,伤口的阔度和深度与匕首不符合,若我没有猜错,这道伤口是由寻常的剪子造成的。”
“最后……我在柳娘子的里衣里,发现了这样一件东西。”霍长乐举起了一枚翠绿色的断甲,“这枚断甲应该是柳娘子和凶手搏斗时,凶手不小心遗留在柳娘子身上的,因为是落在里衣里面,凶手没有发现,也就没有清理干净。这便证明了,凶手是一个身高比柳娘子要高的女子,而且是柳娘子熟悉的人。”
真相大白,然而,后续缉拿凶手的工作还要交给官府去办。一场闹剧就此平息,子夜时分,霍瑜才带着霍长乐告别徐府。
上了马车后,霍瑜揉揉眉间,疲惫地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顿了顿,才终于问道:“乐乐,你是何时学会……的?”
“其实我只不过是观察比别人仔细一点,也大胆一点罢了。”霍长乐斟酌道。其实现在一想,她今晚的作为实在是惊世骇俗了一些,在东晋时期,仵作是一种贱业,且多为男子从事,若是今晚的事传了出去,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大胆验尸,恐怕全城的男人都会被吓倒,那位女子也便无人问津了。
霍长乐瞧见霍瑜还是皱着眉头,无奈又担心的样子,便安慰道:“大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往后……会注意分寸的。”
“你知道就好。”霍瑜摸了摸她的头,道:“今晚在徐府的事情不会传出去,但是若是到了建康,切不可这么缺乏考虑就贸然行事。否则,传出去了,大哥就怕全建康的男人都被你吓跑了。”
霍长乐翻了翻白眼:“切,那样的男人我才不屑要。”
霍瑜好奇道:“哦?那你希望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
霍长乐没有回话。
霍瑜也不以为意,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浅寐。
半睡半醒中,他似乎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喃喃道:“我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待君为我点绛唇。”
霍长乐自言自语般说完,转头看向霍瑜,只见霍瑜似乎已然沉沉睡去。他的容貌俊秀非常,睁开眼睛时,舒雅之气扑面而来,然而当他闭上眼睛时,那色淡如水的薄唇,精致的眉眼却显得有些柔弱,然而,待在他身边,却让人感受到和外表不符的包容感和安全感。霍长乐把头靠在霍瑜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睡过去了。
没想到,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
霍长乐是在自己房间的床榻内醒来的,一睁开眼睛,只见窗外阳光正好,天朗气清。昨日喜堂的腥风血雨,仿佛都是一场梦境。
皓雪捧着一盆水给她洗脸,一边八卦兮兮地道:“昨天是大公子把娘子抱进来的呢。”
霍长乐挑了挑眉,回想了一下霍瑜的细胳膊……嗯,看来她低估了大哥的力量。
不过,她这个身子还是蛮苗条的吧。
“不过,大公子今天去看跌打大夫了,似乎就是昨晚开始不舒服的。”
霍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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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霍家一行人整装待发,离开襄城。在离开之际,从官府那里传来消息,杀害柳颜的凶手已经抓到,赫然就是那日喜堂上的柳芜——柳颜的堂妹。杀害柳颜的原因竟是因为她也倾心于徐箬,然而出身不及嫡女柳颜,从小便自觉低人一等,不敢接近徐箬。在徐箬与柳颜两情相悦后,只能把爱慕压在心底。最终,在柳颜出嫁那日,难以自抑悲愤之情,一时激动杀害了柳颜。
霍长乐不胜唏嘘。只能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人心。
经过了几天的水路旅程,霍长乐很快把这件事抛诸脑后。长途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建康。
天子脚下,歌舞升平。
霍长乐终于能用自己的双眼,亲眼见证这个已经逝去的朝代的盛世风度,半世繁华。
建康,东晋的王都。早在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曾赞美建康地居形胜,道:“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据霍长乐所知,继东晋以来,南朝的宋、齐、梁、陈四国的皇族纷纷在此落户,建立皇都。在六朝时期,建康是中国名副其实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中心。其繁荣程度,实非庐陵、襄城可比。
秦淮两岸,商铺市肆、手工作坊比比皆是,星罗棋布,一间挨着一间,绵延不断。码头边车水马龙,运货的、乘船的人摩肩接踵。岸边停靠着数百艘中外商船,纤夫列队拉船靠岸,搬运工头吆喝着工人吊起一个个满载货物的木箱。走进市集,专门小市里,纱布、谷粒、盐巴、鲜花、干草堆满店门,待出售的牲畜戴着铃铛,被绑在木桩上,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