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公使吏?”吕明忙请那使吏近前,见那使吏脑后盘辫,身穿褶袴,却是认得,是蒲獾孙帐下的一个参军,姓齐,便就行礼相见,疑惑问道,“君怎么远道来了?可是燕公有何檄令?是了,是燕公问我部袭攻汉中的进展如何了么?阳安关马上就下,汉中郡将为我秦有矣!”
“燕公既是问将军部袭攻汉中郡的进展何如,亦是令下吏,通传将军知道:我军败於陇西、南安,现已撤回天水郡了。”
吕明闻言惊愕,下意识地去找季和,在季和的脸上也看到了吃惊的神色。
季和说道:“败於陇西、南安?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姓齐的参军,就把蒲獾孙、秦广宗中了唐艾诈死之计,轻进深入,结果相继败北,幸好新兴县没有被北宫越等提前攻下,他两支军马这才逃出生天,撤归到了天水郡等事详细道出。
吕明、季和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吕明问道:“燕公对我部,可有指令?”
齐参军答道:“燕公倒无什么指令,只是吩咐下吏,叫下吏把陇西、南安的战果告诉将军,……”他抬眼看了下吕明,继续说道,“至於汉中这边,是接着打,还是别的其它,燕公因为遣下吏来时,不知贵部的作战情形,故是无有具体的命令,说:随由将军与季参军斟酌决断。”
“君跋山涉水,远道辛苦,请先下去歇息。”
送了齐参军出帐,吕明、季和转回帐中,两人相对落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默然无语。
最终,还是季和打破了帐中的沉闷。
他说道:“将军,汉中是打不了了,咱们及早撤退吧。”
吕明才展望过自己美好的未来,委实是不甘心就这么撤走,喃喃说道:“这就撤?”
季和思虑已定,说道:“燕公、秦刺史既然已败还天水郡,那北宫越、张道崇及阴洛援陇西的各部,现在肯定已在还郡的路上,闻得我部攻打汉中,他们必定星夜来援,……我部的战卒只有五千人,不,现在五千都不到了,而阳安关至今未下,候北宫越等部的兵马驰援赶至,到的那时,阳安关、汉中打不下不说,我部恐怕再想撤退,也是难於登天了!此其一。
“况且除了北宫越等部可能数日内就会抵至的定西援兵之外,稍早前,今天下午时,将军不是接连收到了两道急报,说南、东两面,各有一支兵马正往阳安关来么?若无北宫越等的援兵,这两支兵马,我部还能扼守险隘,试之一阻,於今却是不能了。此其二。
“综此二条,当下摆在我部面前的,以和愚见,只剩撤军一途了!而且须得早撤,最好明天就撤!……撤,还不能按原路撤,以和之见,当改走褒斜道以撤。”
南边、东边都有援救汉中的部队,所以撤退的道路,不能仍旧走子午道了,——如果仍走子午道,那必定就会与东边那支打着“满身胆”将旗的队伍迎面撞上,一旦陷入缠斗,被南边萧尊儒部、西边阳安关阴洛部追上,再等到北宫越等部到来,那就是换个神仙坐镇,吕明、季和这支秦军亦是万难撤回关中去了,故是,季和把撤退的道路改选为了褒斜道。
吕明知道季和说的是正理,然而眼见大好的局面,因为蒲獾孙、秦广宗的兵败,却要毁之一旦,他不免心生不甘,不敢埋怨蒲獾孙,只好把怒气洒在秦广宗的身上,说道:“秦刺史太过愚钝了吧?唐艾的一个佯死之计,就骗到了他!不老老实实地按大王与孟公的既定方略行事,偏要逞能,方平,连累你袭取汉中的奇策不能实现!真是、真是,……唉,无能!无能!”
严格说来,秦广宗、吕明、季和都是孟朗的亲信,算是一党,但秦广宗这回,确实是拖了大家的后腿,以致连吕明都忍不住埋怨他。
季和、秦广宗俱为唐人,两人的关系比吕明与秦广宗的关系稍亲近些,同为唐人,在氐朝为官,皆不容易,故而季和倒没有落井下石,没有责备秦广宗,他说道:“将军,‘三军之灾,起於狐疑’,用兵所贵,决则即行,事不宜迟,现在就下令,叫全军准备,明早撤退吧。”
“也只能如此了!”
褒斜道南边的入口褒谷,在褒中县。褒中县,在南郑县的西北边约一二十里处。从阳安关出发,差不多是直行向东,走百里远近,即达褒中县。
次日一早,秦军次第出营,呈梯形东撤。
阳安关中的守卒看到了他们的撤退,赶紧报给阴洛。
阴洛因为缺乏情报,不知他们为何撤退,登高望之,复见其旗帜整齐,行军阵型有条不紊,不显混乱,遂生疑心,怀疑这会不会是吕明、季和的诱敌之计,故意装作撤军,以诱他出关,从而野战取胜?因此再三犹豫,终是没有出关追击,目送着他们远去而已。
秦军离了阳安关,向东而去,路上络绎接到斥候再探得来的有关南、东那两支敌援的情报。
“将军,小人等冒死接近,已探查分明,南边那支打着萧尊儒旗号的来援之敌,步骑实无五千之数,其军中多是裹挟的百姓。此军现距阳安关二十里许。”
昨天下午接到南边有敌来援这道情报时,季和就犯疑,他认为萧尊儒是绝不可能来援汉中郡的,对这支兵马的来历,他当时已有隐隐的猜测,此时闻得这道补充情报,昨天的猜测变成了判定,他语气确凿地说道:“将军,此路敌援,不会是萧尊儒所部,必是张景威所率!”
“张景威?”
“他败了后,应是没有撤回梓潼三县,沿途裹挟百姓,伪举萧尊儒旗号,以图恐吓我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