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见到你了。
活生生的你。
怀中小猫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裴晨浑身僵硬不敢动,好一会儿他才克服条件反射,让自己放松下来,肤色白皙到透明的手掌轻轻落到了小猫的身上,不熟练地柔声诱哄。
然而,这回却是管瑜身体僵了僵,她猛地从裴晨怀里钻出来,扒着他的手掌细细看起来。
与记忆中相比,这双手显得更加修长,可是,比起当年,这双手却显得更加苍白纤瘦,好似身体中被抽掉了生命力,干枯似垂死的蝶翼。
管瑜心中一痛,再看那曾经莹白干净的手掌,如今却是伤痕累累,一道狰狞的伤疤宛如蜈蚣,横亘在掌心。
这双手、这双手……
管瑜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细嫩的舌头疼惜地轻轻舔舐着那双遍布伤痕的手。
这双手曾经举落间弹奏出无双的琴曲,那清泉般的琴声陪伴着她度过初入将军府时的惶恐不安;这双手曾经稚嫩却有力地带着她走过学琴的枯燥艰辛,轻拢慢捻的优雅令她崇羡不已,才能咬牙坚持到如今;这双手曾经在大难来时将她藏匿脱身,可他却深陷泥淖被作践至此……
裴晨……
“怎地哭得更厉害了?”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地擦拭着怀中猫咪滚滚坠入掌心的泪珠,少顷,他突然低低笑了一声,“你这模样,还真是像极了她,都是爱哭包。”
念及今日殿中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少年的声音忽又透出些怅然与担忧来:“阿瑜……”
深宫似海,伴君如虎,要是可以,他更希望他的阿瑜永远不要踏进这个地方来。更何况,他早已没有资格再陪伴她了。
原本快要收住的泪水在听到少年的话后再一次决堤。
多好啊,她心心念念的少年,也如她一般,从未停止过对彼此的思念。
这一夜,管瑜没有回她的住处,而是在裴晨的床榻上伴着他直到天明。
梦深之时,裴晨像是被魇着了,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眉心紧皱,牙关紧扣,身体不停地辗转着,口中更是逸出痛苦的呻|吟。
管瑜忍不住化作人形,将他紧紧抱住,与他一起分担那些痛楚。
“我在,阿晨,我在你身边呢。”
“永远不会再离开你……”
一夜未眠。
管瑜拥着裴晨,不住地安抚着他,看着天将破晓,裴晨终于停止痛苦的挣扎,开始安静地沉睡,她缓缓收紧手臂,感受着怀里那甚至不比她壮实多少的瘦弱躯体,心疼再一次漫上心头。
不难想象,这些年,裴晨究竟受了多少苦。
她自幼入府,与他相伴着长大,谁知十年前一道圣旨,将军府家破人亡。
忠心的仆人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他们二人送出府外,躲躲藏藏相依为命了两年,岂料乞丐的一次乱斗,他二人就此失散。
裴晨容貌惊人,雌雄莫辩,在流落琴坊时被当时还是太子的萧帝一眼相中,琴坊主心思歹毒,与太子的宫人沆瀣一气,将裴晨药倒后送入宫中,等他醒来,已被伪造了文书净了身,自此成了太子的内监。
太子自是喜不自胜,可裴晨好端端的男儿无端遭此横祸怎能心平?对太子更是横眉冷对屡屡拒绝,从没被人忤逆过的太子怎懂服软,那些年对裴晨更是做下许多暴行,裴晨的手亦是在那时被太子生生打断,从此再无法抚琴。
又是两年,先帝病重,太子逼宫即位,成为当今,对裴晨的喜爱不减还增,倒也懂得了软硬兼施,遂建清籁阁珍之藏之。为了讨裴晨的欢心,萧帝每三月招琴女入宫,遍听琴曲,只盼能博人一笑。
分开后的事,管瑜是从半部剧情中得知。
半部剧情,知过去而不知将来。
而自从知道了别后裴晨经历的事情,管瑜毅然卖入桂华坊,只求琴艺能在京中闻名,有机会获得皇帝宣召入宫。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成功入宫,能够再次见到裴晨,还能够有机会再同他靠得这么近。
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她只知道,有生之年,她再不愿离开面前这个少年。
身体缓缓下沉,将视线移到与少年持平,呼吸交缠像是永不分离般缱绻,管瑜珍重地将吻烙印在少年的唇角。
“好梦,阿晨。”
梳洗完毕,管瑜还没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招来宫女询问,方知是昨晚萧帝幸了与她一同入选的那位纪宁。
是了,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