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东山阴面,张绣骑马回到约定的半山腰山泉旁。马脖子上挂了一串滴血的鹿耳。跟随在他身后的亲兵马上都驮着猎得的活物。
张绣向早已在泉边的马超叫道:“超弟,你今日所获几何?”
马超却并不理会,只仰头望着山顶。
张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山顶隐有烟起,却也看不清究竟。
马超回过神来,道:“你看那烟。”
张绣道:“约莫是道观走了水。”他又问道:“阳兄还在山上野猎么?他今日起了兴。”他叫同为将军的马超为“超弟”,却称呼比他官阶低的淳于阳为“阳兄”,两人都比他小,然而淳于阳却是皇帝信重之人,自然不能以年龄官阶而论。
张绣下马,走到马超身边,蹲身就着山泉水洗手,一面等着淳于阳回来,一面闲聊道:“明日温侯赴任三辅之地,超弟可要去送行?”
马超在泉边坐了,仍是望着山顶那烟,心中觉得蹊跷,闻言道:“我与他素无交情,作甚要去送他?”
张绣以泉水抹了一把脸,看着马超年轻的侧脸,笑道:“我是羡慕温侯,得陛下信重。”他与马超都是降将,一年半载间,等闲不会给他们兵马,允他们出城,往外地赴任。
马超收回视线,道:“你羡慕什么?淳于阳说,你刚归降,便领了五千兵马,出城追击凉州军,至于潼关。你若要跑,多少机会跑不了。既然没跑回来了,他们自然信你。”
张绣尴尬一笑。
马超看张绣神色,道:“原来是真的,我还当是淳于阳骗我。看来只是不放心我。我随他来东山野猎,也只能带十余人。淳于阳自己带着百余人,不就是防备我跑了吗?”
张绣假装低头喝水,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忽听得马蹄声自上而下,淳于阳领着亲兵归来,马背都空着,一无所获。
张绣起身相迎,高声笑道:“阳兄今日怕是手气不佳。你往山顶去,野物难寻。”
淳于阳策马奔至近旁,毫不停留,道:“上马跟我走!”
张绣与马超都是一愣,看他神色凝重,都知出事了,忙都翻身上马,率领亲兵,跟随在淳于阳之后。
三人各领亲兵,一路往长安城内而去。
张绣与马超伴在淳于阳左右,问道:“出了何事?山顶为何起烟?”
淳于阳只道:“你们跟着我。一会儿我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事儿做好了,陛下必然赏你们!”
张绣一喜,道:“这是陛下安排的差事?”
马超只沉默跟随,心中自有思量。
两人跟着淳于阳,一路来到长安城主街上,忽见前方兵卒涌动,道路不通,正是吕布杀王允之处。
吕布盛怒惊惧之下,当街公然杀死王允,长戟贯出,望着钉死在马车上已无起伏的尸身,胸中激愤稍退,理智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
他环顾左右,却见街上百姓早已躲避干净、藏入了沿街商铺之中,还有几处门板留了缝隙,缝隙里露出许多窥探的眼睛。
而不远处城中守兵已集结前来,密密麻麻,总有千人之数。
吕布与王允入城,一逃一追,早惊动了守兵。待到吕布当街杀王允,守兵小头目已带了千人赶来。
吕布身边的亲兵道:“将军,事已至此,不如速去!”
又有亲兵道:“原是王允下毒手在先,将军走了,便再说不清楚。不如到陛下面前辩驳一番。”
吕布举棋不定,虽然觉得杀了王允事大,就是小皇帝也不好保他。但若叫他就此离去,他却舍不得麾下三万精兵。
吕布摘了将印,递給亲兵,道:“你去齐整了众人,叫他们从速出城。我原是明日要赴任三辅之地,今早行一日,料也无碍。”他却是要先出城去了,既避开了朝廷制裁,又保住了自己人马,原是打得好算盘。
吕布看向为首的守兵,心道,这些守兵人数虽多,却好似羊群一般,自己带着这几十精兵横冲一番,总能突围而出。
谁知吕布话音未落,就见远处烟尘四起,又一队人马杀到眼前。
吕布原当是城中守军,咬牙准备硬冲,到了眼前却见是淳于阳等人,看其模样,似是野猎归来,松了口气,道:“你让一让。今日事情复杂,来日我再向陛下陈明。”
淳于阳却面色冷硬,横刀立马,道:“温侯,你当街杀了尚书王允,我却不能放你走脱。实情如何,自有有司论断。”他身后一人道:“早知温侯胆大,未想到却是如此胆大包天。”
吕布看时,却见那说话的人乃是张绣。从前两人同在董卓手下,吕布为董卓义子,张绣为张济侄子,曾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吕布杀董卓反出,背叛了凉州势力。
吕布冷笑道:“原是你这黄口小儿。凭你二人,也想拦下我?”他知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当即长臂一伸,拖回洞穿了王允的长戟,带着淋漓鲜血,往张绣面门扎去。
斜刺里一杆长|枪突出,架住了吕布这一戟,却是马超自淳于阳背后转出来。